莺莺燕燕们的游船逐渐远离,消失在周围。
空气慢慢变得安静。
渐渐的,方圆几米,除了装作是哑巴聋子的船夫,就只剩鹿白和景殃两个人。
他们遥遥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他垂着眼,没有看她。
鹿白抓紧自己的裙角,心里倏地慌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似乎是因为窥见了景殃秘密的一角,又似乎是看到了他像普通人那样无法控制情绪的一面,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离自己也不是那么遥远。
原来景殃也有隐藏的秘密,也会被情绪左右,也曾经狼狈不堪。
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也是个普通的人。
只是他是一个上位者,习惯了以冷面示人,能够将情绪藏得很深、藏得很好。
今日的意外太过突然,才会让他这些情绪暴露在她这个“外人”的面前,暴露得如此猝不及防。
以至于……她拿不住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景殃忽然抬头,像是看穿她的想法,道:“你在害怕什么。”
没等鹿白回答,他就接着说:“怕我杀你?”
鹿白微微一滞,迟缓地点了点头。
“别害怕,我可是个好人。”
景殃说罢,拿了一小溜冰樱桃,挑在指尖上递过去,眼尾勾着笑,道:
“送你冰樱桃,你给我保密,嗯?”
他神态平静,语气也很从容。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鹿白迈步走进船舱,拿走冰樱桃,与他温热的手指一触即离。
她摘了一颗,咬进嘴里。
舌尖舔过汁水,凉丝丝的,很甜,让人上瘾,想再尝尝。
跟他一样,祸患,蛊人,欲罢不能。
鹿白吐出核籽,咽下冰樱桃,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朝着他微微弯起。
“好。”
她说。
-
游船回到起点,鹿白就跟景殃分开了。
景殃直接离开了南郊河。
今晚他杀了季泊许,尸体已经被带走。虽然目前季家人不敢让他解释实情,但后续还是会有麻烦找上来。
再加上时五带回了一些重要证据,都需要他亲自过目。
事情堆在一起,他要去处理一下。
此处动静不大,再加上河域宽广,很多人不知道河面发生的事情,还在开开心心地过节。
鹿白略一思索,沿着河岸往里走。
不远处,从玉抱着手臂站在角落阴影处。
她刚刚走过去,从玉就有所察觉:“宁蕖郡主?”
鹿白道:“在外边,你喊我小姐就行。”
“是,小姐。”从玉正色道,“边将军派我来,是因为审问出了一些重要线索。您是现在就听,还是明日找个茶楼包厢慢慢听?”
“就现在吧,一边走一边说。”鹿白再次踏上南郊河岸边的路。
前方不远处就是闹市。
她带着从玉避开闹市和人群,来到河岸线边上,避开洇湿的草从,放慢脚步道:
“边将军到底审问出了什么?”
边家是中立派,边老将军逝世后,边朝月就接管了边家的调兵符,自此驻守在北部边疆,手腕和能力都不缺。
从玉压低声音道:“边将军查到了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是什么?”
从玉没有直接回答:“您还记得九年前,洛水之战过后,所有事情发生的时间吗?”
“当然记得。”
久远的记忆早已埋葬在脑海深处,鹿白慢慢道:
“先是洛水之战中,景玄将军突然惨败,士气一溃千里。”
“紧接着,整个东郦受到战局的影响,京城陷入惶惶不安。国师大人为了重振民心,亲自去洛水进行督战。”
“再然后……国师大人叛国,畏罪自尽。百姓心如死灰,战局溃不成军。”
鹿白顿了顿,把心头的情绪平复下来,继续道:
“最后,在洛水士气低迷的情况下,边疆惨痛失守,西戎节节进犯,直捣京城。”
她看向从玉道:“这之中……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但是……”
从玉话音一转,意味深长道:“我们好像都遗漏了景无晏。”
鹿白一怔:“景无晏?景殃?他怎么了?”
从玉道:“你没发现吗?九年前的时间线里,居然没人知道景无晏干了些什么。”
鹿白愣在原地。
只听从玉道:“边将军的意思是,你要好好查一查小楚宁王。他身上……有不少秘密。”
查一查景殃吗?
鹿白陷入沉思。
因为景无晏是最大的受害者,失去了双亲和洛水的行兵兵权,沦落为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二世祖爷,大家都没深入想过他。
包括她自己。
从玉道:“景无晏当年在洛水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去过军中营帐,却无人知晓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