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殃静静地看着他面色变来变去,神情平淡漠然。
鹿白这才认出眼前的少年是谁。
朝中一直都有大臣嚼八卦,说季忠廉身子不太好,命中被克,生了一堆女儿。到了中晚年,他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喜上眉梢,藏在家里当宝贝疙瘩供着,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这个儿子被溺爱得无法无天,整日捅娄子,长大后更是养成了又毒又坏的性子。但季忠廉舍不得罚他,只好一边派人将他拘束在府里,一边兢兢业业地为这个宝贝儿子收拾烂摊子。
现在,季忠廉下狱,情况不明,这宝贝儿子没人管教,终于放肆地出来游玩。
景殃刚积攒起来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殆尽。
他没有耐心陪小朋友耍嘴皮子,刚欲吩咐船夫将船开走,季泊许就忽然大笑起来,恶毒的目光从鹿白身上一扫而过,道:
“景九爷,这是您新宠的小美人,是吧?”
景殃眉头紧蹙,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季泊许像是没听见,兀自大笑着,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小年龄就被你哄骗,啧,她究竟知不知道你之前……”
景殃猛地一动,在没人看清的时候,他就站到了对方的游船上,擒着他的脖子往上提,手掌心慢慢用力。
对方拼命挣扎起来,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嘴唇苍白。
景殃勾着唇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盯着季泊许,眸子冷漠如幽潭:
“我带来的人,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咳、咳!”
季泊许露出痛苦的面色,眼里却带着扭曲的愉悦,口齿不清地接着说:
“这个小美人,她究竟知不知道景九爷那些事儿?或许……咳,或许没人知道,但我爹……我爹亲口给我讲了您从前在洛水的八卦……哎呦呦,真叫我……咳咳,真叫我大开眼界啊!”
说到最后,已径带上羞辱似的怨愤。
话音一落,季泊许脖颈间的力气就猛地增大,几乎要把他掐断。
他脚尖已经离了地,吸进肺叶的空气几近稀薄,忍不住想咳嗽却咳不出来。
他挣扎着睁眼,看到对方的桃花眸从上而下地俯视过来。
这双连男人都觉得好看的眼里,除了冷漠,还带着深涌欲出的戾气,恍若惊涛拍岸的凶啸。
——他触动了上位者的逆鳞。
这是杀意,是威胁,是警告。
季泊许感到一阵窒息,好像要呼吸不过来了。
但父亲入狱之后就积累起来的恐惧和怨气,宛如小河流找追溯到源头、逃亡者找到了仇人,在一瞬间拼了命地想要发泄出来。
他带着满腔报复欲,迫切地需要毁灭点什么。
季泊许挤出一抹扭曲的笑,欣赏着对方俊美而冰冷的脸色,嘶哑又愉悦地吐出那个几乎无人知晓的秘密:
“当年跪着求人的滋味,爽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提到景殃的秘密了!!
第47章
话音一落, 掐着他脖颈的手指骤然用力!
季泊许整个身子哆嗦了下,喉中再也没有空气进入,几乎无法呼吸, 胸腔濒临窒息。他眼球隐隐鼓突, 红血丝迸现出来。
仿佛刚才是小打小闹, 现在才是动了真格。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将他包裹,他眼前开始冒金星, 眼瞳涣散, 一瞬间感到死亡的真实逼近。
森森恐惧感从脚底沿着背脊一直窜到天灵盖。
巨大的害怕中,他挣扎着聚焦过去, 看清了模糊画面中,掐紧自己脖子的男人。
这位名噪皇城的景九爷,脸色罕见地难看到极点。
他向来都平静凉薄, 不管是面对皇帝还是面对红粉美人, 全都玩世不恭,仿佛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在意的。
而现在, 他脸上居然带着克制不了的暴怒,眸中恨意汹涌, 眼尾和耳朵都因为滔天的冷怒而染上薄红。
浅色的眼珠里面, 汹汹杀意裹挟着森寒压抑的冰冷,让人看一眼就背脊发凉。
景殃一只手掐紧季泊许的脖子,另一只手垂在身体一侧。
分明是挺拔放松的姿态,手指却在微微发着抖。
鹿白揉了揉眼睛,从剧烈的错愕震惊中回神,仔细看了看景殃的手。
没错, 他在发抖。
景殃居然在发抖。
她如梦初醒似的清明过来, 这才发现南郊河附近一片安静。
不管是季泊许带来的美人们、远处游船上的其他散客, 还是河岸散步的伴侣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降低声音,用余光往这边瞟,眼底带着畏惧和八卦。
她冷着脸向周围扫了一圈,那些人才识趣地收回视线。
季泊许扯了扯唇,明明已经神志不清,却还要坚持说点什么。
鹿白厉喝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