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枕着霍澹的下巴,赵婳听见细碎轻微的啜泣声。
“赵婳,朕好想她啊。朕想每次下学回到殿里都能吃到母妃亲手做的茶点,想让她揪着朕做功课,想让她看着朕一天天长大,想听她一遍又一遍叫着朕名字,生气也好,欢喜也罢。”
肩膀传来湿意,赵婳知道他又哭了。
赵婳没想到竟有一天能看到霍澹着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心疼起他来。
“她不是妖妃,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妇人,她为什么要承受如此多的诋毁!连死了都不安生!她的灵位在灵隐寺足足放了十二年!十二年啊,每天被冠于妖妃的名号被迫在佛经洗礼下超生。”
霍澹肩膀颤动,虚揽着赵婳,自嘲道:“就连朕,也活成了此生最不齿的人。”
听他哭哭啼啼说了好一阵,赵婳心情更加复杂,不是滋味。
原来他只是看上去很坚强,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末了,赵婳抬手拍拍他背,轻声哄道:“好了小哭包,别哭啦,都是多大的男孩子了,还在掉金豆。你是皇帝,拿出皇帝的气概来。”
“这破皇帝,不想当了!”霍澹伸腿,狠狠踢了一脚龙椅。
明明是很伤感的气氛,被他这么一说,赵婳哭笑不得。
就在此时,思政殿大门忽地被打开,一束光亮照了进来。
严庆在殿外和侍卫闲聊,忘了时间,又久久没见赵婳出来,还以为她被皇帝吼回去了。他又在殿外候了一会儿,听见打碎瓷器的声音,却也没听皇帝召唤,便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提着宫灯进殿看看。
宫灯照进大殿,眼前的画面严庆大为震惊。
赵婳没走。
皇帝抱着她。
——贴着。
——真是好大的画面!
从严庆那边看来,正巧见到的便是霍澹坐在龙椅旁的地上,两人搂搂抱抱,举止亲密……
几乎是殿门被推开的同时,霍澹从赵婳肩膀上抬起下颌,下意识将她头埋进胸膛,不让人探到半分。
“滚!谁让你进来的!”霍澹瞪严庆一眼,厉声呵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严庆忙低头,提着宫灯麻溜地滚了出去。
第46章 干事业第四五天
殿门再次被关上。
赵婳后脑勺上还放着霍澹的手, 掌心厚实炙热紧紧贴着她头发,那掌心转来的力道迫使她脸颊贴进他怀里。
一室静谧,赵婳清楚地听见霍澹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 一阵接着一阵,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坐在地上,抱着同样坐在地上的她;
他头发凌乱, 她手搭在他臂弯;他下颌抵在她肩上, 她头埋进他胸膛……
这姿势……
赵婳从霍澹胸膛探出身子, 瞥见他脸上的酒态逐渐明显, 脸颊红得有些不自然,她又联想到他方才那砰砰直跳的心跳声,意识到有几分不对劲, 伸手探了探他前额,“皇上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就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 偏不听。”
霍澹头侧偏开, 拨开她修长的手, “朕没事。”
声音如常, 再不是那哭哭啼啼的大男孩。
就这般对着坐着实有几分尴尬,赵婳起身,从御案上拿过带进殿里的食盒, “长公主担心皇上不吃饭身子吃不消,让我带了些饭菜来。”
食盖打开,里面的饭菜还是热的。
“幸好, 菜还没凉, 皇上将就着吃,填填肚子, 空腹喝酒对肠胃不好。”
赵婳把饭菜拿出来,刚把一盘炒菜放地上,霍澹摇头,把盘子又放进食盒中。
“朕不饿。”
霍澹起身,将胸前散乱的头发随意敛到后面,又恢复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仿佛前一刻抱着赵婳哭唧唧的人只是跟他长得相似而已。
他点燃几个烛台,原本昏暗的大殿瞬间明亮起来。
赵婳这才发现这殿的地上扔了好几个空酒坛。
一个、两个、四个、五个。
赵婳:“……”
这人是喝了多少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这孩子,闷着事在心里,也挺不容易的。
霍澹秉烛,在一盆盆栽出停住步子,“你来看这盆杜鹃。”
赵婳去了霍澹身边,认出他指的这盆杜鹃是早前她第一次来思政殿就注意到了那盆。
“朕知道你头次来便多看了它几眼,你可瞧见它与别的盆栽不同?”霍澹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他若是没有练就一番洞察世事的本领,早就不知被那几伙奸佞小人诓了多少次。
赵婳错愕,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杜鹃易养活,可这盆长势不是很好,叶子卷翘,有枯黄的迹象。”
“为什么会这样呢?”霍澹笑了笑,捻下一片叶子,自说自话,“因为这杜鹃被人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