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涧道:“医生说,骨折挤压了神经,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恢复期可能比较长。”
沈南晏点点头:“嗯。”
“妈妈想,学习和身体比起来,当然是身体更重要,所以高二下学期,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做康复治疗,康复顺利的话,以后弹钢琴也没问题。”
钢琴是沈南晏的心结,这是奶奶对他的期望。与决赛失之交臂,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他习惯了自我消化,不擅长对外表达。
沉默许久,他避开钢琴的话题:“回南城做康复治疗不行吗?”
徐涧摇摇头:“这里的医疗条件是南城比不上的,你今年才十七岁,未来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手是你一辈子都会用到的重要部位。”
这些话其实医生也跟他说过,留在这里治疗对他而言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可是,一整个学期呢……
又是一阵沉默,沈南晏说:“一定要那么久么?”
恰时医生进门查房,听见沈南晏的话,有些严肃地讲:“小伙子,你这个情况呢比较复杂,我建议还是多观察一段时间。”
医生后来又说了许多话,他才终于意识到这次意外似乎比想象中严重太多。
他也终于明确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回南城了。
他终究没能兑现给江逾白的承诺。
事发突然,沈南晏的外公外婆年龄大了没有跟着一起来临城,晚上徐涧去给沈南晏买日用品,他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手机屏幕碎掉,还没来得及换新的,这是沈南晏来到临城后第一次打开手机。
里面有十来通未接电话,每一通都来自江逾白。
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他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很久。
直到手机息屏,他才按下拨通。
响了一声,电话被接通。听筒传来江逾白担心的声音:“沈南晏,你怎么不接电话。”
沈南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逾白又叫了一声:“沈南晏?”
“我在。”沈南晏说话时,才发现声音竟然如此暗哑。
江逾白:“……你怎么了?”
沈南晏强撑着弯了弯唇角,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没事,摔了一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就是……”
“就是什么?”
他很轻地吸了一口气:“就是,时间可能有点长。”
江逾白呼吸滞了几秒,然后说:“有多长?”
沈南晏知道这是瞒不住的:“大概,整个高二下学期都回不去学校了吧。”
江逾白没有问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像他嘴中说得那么轻巧,又怎会出现一整天联系不到人的情况。
“你在哪里?”他问。
天花板上的灯光实在晃眼,沈南晏闭了闭眼睛:“我在临城。”
临城距离南城接近两千公里,江逾白没想到不过是一天没有联系,他们就相隔千里。
江逾白心中五味陈杂,短时间内的变故太过,他没办法一一询问,更没办法一一弄清,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我来临城找你。”
沈南晏说:“好。”
江逾白定了第二天最早的机票赶往临城,下飞机后,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直奔医院。
这个时间点徐涧不在,年后她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沈南晏这次的事故又太过突然,她没有太多缓冲的时间,只能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咬着牙往下撑。
江逾白跟着沈南晏给的门牌号找到病房,房门虚掩着,沈南晏半躺在床上看书。
江逾白敲了敲门,门内看书的人应声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临城今天下了一场大雪,他来时没有撑伞,也没有带帽,此时头发已经有些微微湿润。
沈南晏放下书,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江逾白。”
江逾白走过去的肢体都有些僵硬,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长这么大,他头一次感觉连走路都如此吃力。
到了沈南晏的床边,江逾白目光移到他的手上,还没来及开口,就被沈南晏抢了先。
沈南晏望着他的脸,问:“冷不冷。”
江逾白摇了摇头:“不冷。”
说完,又添一句:“疼不疼?”
沈南晏也摇了摇头,回答他:“不疼。”
江逾白其实是冷的,南城和临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从小生在南方,第一次踏足北国,来得匆忙,未及做任何准备,怎会不冷。
可是他现在像是完全被冻住了一样,好像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关于冷的知觉。
他想,连简单的冷热都会骗人,沈南晏一定也在骗自己吧。
怎么会不疼呢。
他还想,疼痛是会转移的吗,明明沈南晏才是受伤住院的那个人,为什么自己也会这么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