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朋带着一份贺礼在吉时前来到了邺宅,而邺沛茗正在招呼越王等人,便无暇出来接待他们,唯有邺成及等人代表邺家人在外接待。当得知孙良朋只是刺史府的一个上佐时,下人稍有懈怠。然而在封州当县尉的邺南的三叔邺成诚的头脑却转得十分快,当即便请孙良朋进去了。
“三弟,那不就是一个上佐而已嘛,你何须礼待他?”邺成及问道。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上佐,北哥儿何止于请他前来?”邺成诚道。
邺成及一点就透,笑道:“瞧我都高兴糊涂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孙良朋进了邺宅内,而里面高朋满座,他的心里又是一番琢磨。忽然,一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在前堂处,他的目光随着那身影而移动,忽而便惊讶地张了张嘴:“夫——”
紧接着又出现了一道小身影,她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梭巡了一番,忽然落在了他的身上。微微诧异过后,便迅速地收敛了神情,而后走了过去。作揖行礼:“这位想必是阿耶提过的孙先生了吧?”
“小——”孙良朋张嘴。
“孙先生可内堂一叙。”
孙良朋回过身,跟着宋瑶走进了内堂,又转了几圈,到了无人的后院处。
这一路走来,他的心思九转十八弯,对于宋瑶和陈沅岚为何在此而深感诧异,又隐约猜出了她们为何会在此,只是宋瑶的举动告知他,他不能轻举妄动。
宋瑶停下,而后对孙良朋深深地行了一个礼,道:“这是感谢孙叔叔的救命之恩。”
孙良朋见宋瑶总算是认出了他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却不敢掉以轻心。紧接着宋瑶又行了一个礼,她虽然不言语,可是孙良朋却看出这是晚辈对长辈的行礼姿态。
“小姐,你为何会在此?”孙良朋问道。
“孙叔叔,我如今叫邺瑶。”宋瑶的目光闪了闪。
孙良朋心头一震,他早便料到了,可是亲口听宋瑶说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那、那夫人她——”
“沛茗她救了我们,收留了我们,而阿娘嫁给了她。”宋瑶三言两语便说明了这一切。
孙良朋绷紧了脸,嘴里嘀咕着:“这怎么能行?!这怎么……”
“为何不行?阿耶已经死了。”宋瑶的眼神一冷,似乎是想起了往事。曾经的这个事实带给了她极大的伤害,她甚至想都不会去想,因为这会让她恨。可是如今,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宋将军已经死了,宋家也没了,如此她便不能再按往昔的标准来行事。
孙良朋一噎,他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宋瑶。而宋瑶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让他不知作何感想。
“我知道孙叔叔想说什么,只是在孙叔叔发问前,先想想你为何在此。”宋瑶道。
孙良朋一惊,他感觉宋瑶这话是提醒,也是警告。不过是两三年不见,宋瑶便已经如此令人诧异,他仿佛能看见再过两年,宋瑶会变得更加令人琢磨不透。
想到这些,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宋瑶却忽然粲然一笑,拉着孙良朋的衣袖道:“孙叔叔的恩情我和阿娘永生都不会忘的,若非孙叔叔,我和阿娘怎能逃出生天呢?不过,人前我是邺瑶,阿娘是邺夫人,还望孙先生莫忘了。”
孙良朋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些,他自然是听明白了宋瑶这话的意思:宋瑶并非翻脸不认人,不过形势如此,无论是陈沅岚、宋瑶还是他都得改变以往的立场,重新思量自己的立场,只有这样才是对他们都有利的。
至于陈沅岚为何要嫁给邺沛茗似乎也显得不重要了。
陈沅岚无可避免地在前堂碰见了孙良朋,而后者虽然没有与宋瑶在一块儿了,方才的谈话却仍然印在心头。他朝陈沅岚行礼:“邺夫人。”
陈沅岚暗暗一惊,不知孙良朋何时明白了她的事情,只是在众多客人面前,她也不好发问,只道:“孙上佐,请入座吧!”
宾客陆陆续续到了,邺南也将新娘子迎了回来,欢欢喜喜地拜了天地又送入了洞房,良久邺南才从房中出来招呼宾客。
邺沛茗让宋瑶坐在她的边上,而纵观全场,便只有她一个女童与众人一起落座的。众人虽觉得不妥,可又发现似乎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更重要的是主人家对此都无甚反应,他们身为客人的总不能教邺沛茗不能让女人上桌吧?
只是一件小事,没人会因为此事而毁了气氛,故而席上依旧是喜庆的一片。
下人将酒坛子的封口撕开后,满园酒香飘散开来。
酒席上用的酒并非酒肆的酒,而是邺沛茗拿出了她自己的酒。马锋等人闻到酒香便知邺沛茗这是准许他们酣畅淋漓地大喝一顿,于是便敞开了肚皮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