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听到了对面之人的回答,又似乎是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回答,继续道:
“朕带你去看大漠风沙,去看西境落雪,你带朕回江南小巷,给朕做梅花糕,弹江南小调,我们永远都要靠在一起,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摇曳烛火下,萧凌安笑弯了地眼眸中尽是心酸苦涩的泪水,疲倦地俯下身子靠在小桌上枕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空荡荡的桌椅,泪珠顺着眼角落在了袖口,声音沙哑又哽咽,艰难道:
“你不说话,朕就当你答应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更不许再骗朕.......”
说完这些,萧凌安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双目空洞无神地望着跳动的烛火发愣,任凭安公公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反应,就这样等着烛火一寸一寸地燃尽,天际的夜幕黯然褪去,微亮的天光照进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寝殿。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上朝了,萧凌安还是没有分毫睡意,安公公提着宫灯走进殿内,神色复杂地将手中史官刚刚写下的帝后起居录呈上去。
厚厚一沓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帝后共饮于凤仪宫寝殿,圣心大悦,遂留宿”。
萧凌安朦胧的目光聚拢在一起,恍惚间有了几分清明的神色,片刻之后笑得荒谬又疯狂,苍白的面容遮蔽在散落的墨发之下,眸中的绝望和悲凉如同深冬冰雪,衬得唇角的笑意愈发破碎讽刺。
笑着笑着,他无法控制地将手中的纸张撕得粉碎,把那写着“圣心大悦”的那段话狠狠丢在地上,不屑地用靴底碾压而过,垂眸间眼眶中充满红色血丝,泪水打湿了碎裂的纸片。
帝后共饮......简直是一场笑话,分明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自己为自己扮演者一场独角戏,取悦的观众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圣心大悦就更加荒谬,只要霜儿没有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面前,又怎么可能真正开心起来呢?昨夜他一直尽力骗着自己,想象着霜儿还在身边是什么样子,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又会如何回应他的话......
兴许是昨夜贪杯,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信了,甚至能够看到霜儿在面前对他笑得温婉动人,在模模糊糊陷入梦境的时候,他似乎还听到有人附在耳边说了一声“好”。
但是梦醒之后,一切都变得更加痛苦难熬,为什么不是真的?他到底还有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而这张记着帝后起居的纸,正是最大的讽刺。
萧凌安心口一阵绞痛,缓缓俯下身将碎裂的纸片拾起来,一点一点拼接在一起,颤抖着双手抚摸着。
就算是假的,就算是骗天下人也骗他的心,他还是有些贪恋,若是能够在这样的谎言和梦境中沉溺一辈子就好了,这样应该就等同于霜儿回到身边了吧。
思及此,萧凌安猛然一惊,浑身微微颤抖地想道,他......应当没有疯吧?
*
只不过萧凌安的愁苦一点没有让沈如霜感知到,她那时还瑟缩在停鹤居的小屋内搓着手臂,不断朝着手心呵着热气,希望能够保暖些,或者身上的雨水能够快些变干。
虽然她心里并不怨顾寻舟的苛待,但是这样确实不太好受。
夜色深了,外面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沈如霜无奈地想要就这样睡去,可刚刚躺下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姑娘,开门呀,是我。”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十二点~
第108章 留她(二更)
沈如霜正迷迷糊糊地阖上睡眼, 朦胧间听到有人在敲门,声音亦是有些熟悉,只好揉着眼睛披上披风, 赶忙从床上坐起身,摸黑简单整理了仪容才把门打开。
濛濛细雨从门外飘了进来, 沈如霜首先看到的是灯火的光芒,让她习惯了黑暗的双眸在瞬间难以睁开,适应了一会儿后才看清眼前之人是方才送她来这儿的江月,正一只手撑着油纸伞, 一只手拿着一堆东西站在她门前,笑道:
“今日是我们主上疏忽,忘记多关照姑娘了, 还要多谢姑娘惦记着主上的花草。这里是换洗衣物和炭火烛火之类,天色不早了,姑娘用热水沐浴更衣后就睡下吧。”
沈如霜一边听着江月说话,一边慢慢地思忖着她话中的含义, 片刻后才完全恢复了清明,刹那间就明白是顾寻舟起初不待见她,看见她冒着雨把君子兰搬到屋檐下的时候才格外关照,心中蓦然了然起来。
其实她做这些并未想过要图什么, 只是觉得这么名贵的花草,一定也要不少银两, 花费很多心血, 在这荒山野岭就更是难得了,被雨淋坏了怪可惜的, 于是看不下去就顺手帮了一把。
“多谢姑娘, 代我多谢你们主上。”沈如霜正好需要这些东西, 也没有推辞拒绝,收下后看见江月半边衣衫都被风雨打湿了,立即从门边侧过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