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生养的乡野女子就是粗鄙,你不会真的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吧?如此卑贱,陛下根本看不上你,把你当枪使罢了,不然怎么会连个位分也不给你呢?”
话音刚落,沈如霜像是被人戳中了心窝子,猛然间仰起头,不甘又愠怒地瞪着贤太妃,苍白的指节捏的“咯吱”响动,第一回 按捺不住地想要反抗。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卑贱?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江南的时候,沈文清抛下已有身孕的阿娘回京升官,阿娘从未纠缠过沈家,而是选择独自生下她,再苦再累都扛了下来,拼了命做针线活养活她,从未向任何人低头。
阿娘积劳成疾缠绵病榻时,那双眼睛已经连她的面容都看不清了,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来到京城,不为富贵与名分,只求能保全她有个归宿。
临终之时,阿娘紧紧握着她的手,告诫她不必在乎出身门第,只要嫁给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就好,但更别忘了爱惜自己。
所以就算萧凌安那时落魄难堪,她也未曾有过不满。她从未自损清白接近过萧凌安,他们是圣上赐婚,明媒正娶。婚后她全心全意待她的夫君,同甘共苦,相敬如宾,也从未干涉过朝政。
她从不觉得自己卑贱,相反,无论对任何人,她都问心无愧。
“凭什么这么说?就因为你是太妃吗?”
沈如霜薄瓷般的小脸泛起一层红色,唇瓣都气得发颤,心口起伏了许久都没有平息,话语中锋芒愈发尖锐,像是一股脑发泄着这段时日以来所有积压的情绪,道:
“陛下若是真心待我,定然不会在意我的出身!我是他的结发妻,这世上无人比我更在乎他,我为何当不得皇后?你以为所有人都同你一般,只想着攀高枝吗?我与你们不同,我只求能一世陪在陛下身边罢了!”
贤太妃原本以为撕破脸说几句难听的话,沈如霜定会无地自容向她求饶,可现在每听她说一个字,脸色都要阴沉一分,像是被人挑衅一般,脸上火辣辣地疼。
待沈如霜说完,所有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地瞥一眼太妃,又看看气势汹汹的沈如霜,未免带着些看好戏的心思。
毕竟贤太妃一生得意张扬,敢这么顶撞她的还是头一回见,也算是宫中难得的奇事,此生都见不得几回。
“你......好你个沈如霜!”
贤太妃涂着蔻丹的指尖颤巍巍地指着沈如霜,声音如钝器抓挠过朽木般暗哑又破碎,咬牙切齿地起身作势要打她,平日里的端庄娇贵从高台坠落,在泥潭里粉身碎骨,再也看不见半点踪影。
沈如霜身姿灵巧地躲了过去,冷静地站在一旁看贤太妃气急败坏的模样,忽然间觉得她像极了街头与人吵嘴的老妇,涨红了脸恼羞成怒的模样如出一辙。
“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抓住她,狠狠往死里打!”贤太妃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扶着腰靠在桌边指挥着犹豫不动的宫女,扬起下巴道:
“你们怕什么?她连个位分都没有,算起来连宫中的奴婢都不如,本宫又是她的长辈,难道还教训不得了?”
几个宫女左右为难,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见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草草行礼道:
“回禀太妃,陛下来了,正在门口呢!”
话音未落,就见深宫色的宫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萧凌安逆着光立于门前,墨色祥云纹蟒袍被寒风吹动着,乌发用雕龙金冠束起,身姿如松柏般威严挺拔,幽深的眸中尽是森然冷意,利刃一般扫过所有人的面容。
众人瞬间噤声,齐刷刷地跪了满地,只有贤太妃还呆愣在原地,脸上凝固着方才的怒意,正一寸一寸地消沉下去,最终变成无处可藏的惊惧。
她就算再放肆张扬,却始终不敢惹这个刚登基的皇帝。她是亲眼看着萧凌安是怎么一刀一刀将那些皇兄除掉的,连自己的亲弟弟也没有放过。幸好她生了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这才幸免于难。
“太妃似乎是对朕的旨意颇为不满,故意为难一个弱女子。”萧凌安经过沈如霜身边时将她扶起来,与她共同走到贤太妃跟前,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却如黑夜般阴森。
“陛下说笑了,这可不敢......”贤太妃抽动着僵硬的面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了半点方才的气势,压低了脊梁往后退缩着。
“不敢就好。”萧凌安懒得理会她多余的半分表情,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腰间满翠的玉佩,当众发落杖毙了领份例的宫女,冷声道:
“今后无论是谁,违抗圣旨者,同她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