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了一下,辩称道:“这!这……白纸黑字的,何况常巡方才心虚也是作证……”
“照阁下这么说,贫道也可以说方才宁家和耿家被激怒的四人也是心虚……”
“詹道长,话不是如此说的!”耿青梧没想到这道人会突然向他们发难,如何都想不通。
耿垣一摆手,示意儿子退下,他看着那道人,缓缓问道:“詹道长这是向老夫问责?”
“不敢,贫道只是想求一个真相。”
詹溪生手持拂尘,不卑不亢。耿垣看着面前人,冥冥之中,疑云逐渐消散。
“子秋?”
“…子…秋?”詹溪生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得头痛欲裂,他急退了几步,脚步却有些虚浮,季玉朗提起刀在他背后挡了一下才停住,“唔…多谢。”
耿垣已证实了心中猜想,他看向那道人,已没了最初被质问的茫然。
“子秋,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和三郎都去哪里了?你……是都不记得了吗?”
三郎说的自然是闻人瑜,他们已见过那瞎眼的剑客,听耿垣这么一说,便晓得这道人曾经也是奉剑山庄遗下的孩子,只不过恰好当时未死还被成道祖捡去,忘却了前尘,竟不记得从前自己是谁。
季玉朗收回刀立于身前,冷眼瞧着先前还备受众人尊重的道人因为耿垣三言两语,刹那间就被划到了影门之流,不由多看了那老者一眼。
詹溪生此刻人有些糊涂,却不忘再问闻人家的事。
“闻人……”
“师弟。”一只手搭上詹溪生的肩膀,暗暗用内力压了一下,那人自詹溪生身后走出,是个同样素衣道袍打扮的中年道人,面容慈祥和蔼,但众人皆没有注意到这人是何时走进来的。
他先是拍了拍詹溪生的肩膀,继而看向耿垣,手捏印诀朝耿垣揖了一礼。
“耿盟主,贫道有礼了。掌教师兄闻听徒儿被掳,特命我襄助詹师弟。贫道方才进来,不知这是怎么了?”
耿垣眼神一黯,继而摆摆手轻摇摇头道:“无事。只是詹道长怕是身子不适,这位……”
那道人笑着跟了一句:“修行之人,并不在意这些。左不过是个称谓,盟主随意便是。”
“这位道长还是快带令师弟歇着去罢。”耿垣并没有强留詹溪生,他已知晓对方身份,且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远远比直接点破更有用处,“今日季小友倒是令老夫刮目相看。”
“……”季玉朗忽然被耿垣提了一句,他看向那老者,嘴角含笑客气回了一句,“盟主谬赞。只是我师尊如今依旧下落不明,身为弟子实在忧心忡忡。若是盟主这边无事,晚辈想与师伯商议营救之事,还望允准。”
“自然。季小友与尊师师徒情深,老夫怎会拦你?”昔年故人都已浮出水面,耿垣理清了由头,便并不那么在意朱怀璧死活,季玉朗是个可招揽的人才,他不介意卖个面子。
季玉朗抱拳请辞离开后直奔山海苑,隋晋显然是算准了自己会来,早早遣走了旁人,只留下白家兄弟侍奉在侧。
身形枯瘦如槁木的男人坐在朱怀璧素日靠的那方小榻,夏日里却仍需要手捧着烧了炭块的暖手炉,虽没有像在聚英堂中演得那般羸弱,却也是病恹恹的。
季玉朗和那人面对而坐,也不多废话什么,直截了当问道:“隋二爷堂上所为何意?”
隋晋轻嗤笑一声,反问:“呵!我做什么惹得你这般气冲冲的?”
“你心知肚明。”
“楼主之位,不是你一直筹谋得到的?如今由我之口给了你,可是帮了你,摆着张不情不愿的脸,我不是老三,可不会惯着你这脾气。”
隋晋说话素来不给人留情面,他看着平和文弱,那张嘴却是半点不放过人。
过去整个问刀楼,唯一没被隋晋这张嘴嘲讽过的除了朱怀璧,便只有妹妹季玉声了,不过后者大抵是因为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隋二爷说得好像你忍过似的。”季玉朗毫不客气,反唇相讥,“何必说得那么良善,帮我?不过是自己斗不过师尊,偏要拿我做筏子罢了!若是师尊真栽在我手里,你隋二爷还会是如今这幅模样?只怕早越过我自己占了名分!从前不过是看出师尊假意输我,想借我对付他罢了。隋二爷半步不出府的尊贵身子千里迢迢跑来这江南,不就是趁着师尊失踪,想推我当傀儡,万一师尊侥幸回来,你也还能藏得住!”
“……呵!哈哈哈哈、咳咳!咳……”隋晋听着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只是他笑得急了些,一时没提起气来,敲了一口在那里捂着胸口猛咳数下。
白家兄弟在他背后,一个端水一个轻拍后背,忙前忙后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