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裴观也是如此,初时他真以为是齐王施了援手,虽不想投身报效,可救全族性命的恩德,他只能归于齐王。
不久发现齐王惯常使这等伎俩,这才明白家中祸事从何而来。
齐王又要用他,又疑他没将祖父那本催命符献上,担心他不是忠心投靠,处处与他为难。
就算这世寂寂无名,祖父那本册子也会招揽祸事,他这才想在陛下面前留下影响。
只要他在齐王打这个主意之前能被陛下重用,齐王纵想伸手也得忌惮。
景元帝的眼睛里可揉不下沙子。
来不及再叙离情,他立时坐到桌边砚墨,阿宝跟在他身后:“我来。”她接过墨条砚墨,裴观抽取信纸写了封信。
他一面写一面说,等墨迹半干,就将信叠起交给阿宝:“这一封你一出门就让陈长胜送去给卢深。”
“好。”
“这一封,你交给母亲和大伯母。”本来是要给大伯的,家中没有男人,只好交给大伯母了。
“好。”
裴观望着她黑乎乎的小脸,想伸手碰一碰的,被阿宝握住了手腕:“别碰,掉色。”
裴观到此时才问她:“你进来的时候,怕不怕?”
“不很怕。”刚开始是有些怕的,越往里来越不怕,这里又不是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好怕。
怎么叫不很怕呢?裴观心底一柔,越是瞧她,越生怜爱。
“对不住,让你担惊受怕,还要你冒险来报信。”裴观立起身来,冲着阿宝深深一揖,“多谢你报信。”
若非她冒险来报信,晚上几天,只怕夜长梦多。
裴观不能摸她面颊,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回去就挪到后院,书房想必是要查抄的,放心,不会有大事。”
弹劾宋述礼他本有八成把握的,谁知父亲的诗案早发,齐王偏又掺和进来。
他动作快了,对头也快了,那他就得更快才行。
裴观走到床边,从枕中取出另一封信来,手指在信封上摩挲片刻,这才交到阿宝手上。
“这个,你且收着,若是事情非如我所料,你再打开。”
“写给我的?写了什么?”阿宝抬脸看他。
裴观不答,叮嘱她:“将信收好,快些离开。”
阿宝依言将信收起,抬眸望住裴观:“那我走了。”
裴观也低头看她,伸臂将她紧紧一抱。
还想抱得久些,但他唯恐被人发现,旋即松开:“走罢。”
第166章 【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来之前, 有满肚子话想说想问。
想问他在这儿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可两人只见了半盏茶,时间紧迫连句闲话也来不及说。
分别在际, 只是道:“你多保重。”
阿宝咬住唇, 齐王若真存了那心,得赶紧把信送出去。
裴观打开门, 金禄就在院门边等着:“有劳阁下。”因阿宝要跟着金禄出去, 裴观特别客气。
这份客气在金禄看来, 就是探花郎已经知道族中男子尽数被带走, 所以才客气。
“裴大人言重。”
说完就带灰衣小厮离开小院,两人绕出去, 刚绕过一间院落,就在廊中遇上了崔显。
崔显一身锦衣,用锦帕捂鼻进来,迎面碰上金禄, 问:“金禄, 你怎么在这儿闲晃?姐夫没派差事给你?”
金禄满面堆笑,迎上前去:“崔大人,我正当差,可不敢闲晃。”
阿宝只得低头贴墙根站着。
崔显是见过她的, 还曾戏言要讨她当正房娘子, 遇见谁不好,偏偏遇上了他。
但那是两年前,两年不见,她高了许多, 脸又抹得这个黑样, 崔显就算有火眼金睛, 也认不出她。
崔显也知道他在办差,这案子油水十足,金禄哪可能闲晃。
眼睛一扫,扫到站在墙边的小厮身上。
崔显目光刚收回去,又投过来,见这小厮一身灰衣贴墙低头,越看越觉得古怪,用眼神示意金禄。
金禄低声:“是桩紧差,崔大人行个方便。”
崔显本就是看那小厮轮廓生得清俊,也没放在心上,点头放过,正要往里走时,眼角余光一瞥。
当即脚步微滞,这个灰衣小厮,倒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金禄。”崔显出声。
金禄立时转身,阿宝本以为已经糊弄过去了,听见崔显的声音,不由双拳头紧攥。但她依旧低着头,贴到墙根。
崔显几步上前来,嘴上在同金禄说话,眼睛却不住打量这个小厮。
金禄暗道声不好,这位爷的毛病无人不知,不论是民是官,见着个生得俊,总要搭两句话,不会看上这个黑皮小厮了罢?
这小厮眉目确实生得有几分俊俏,可也太粗相了,不该入了这位爷的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