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包一只船,随船夫开到江上,去江心听琵琶如何?”包上十几个乐伎,再带一船美酒佳肴,岂不逍遥自在。
捧着酒坛,满口荒唐言辞。
那时裴观正在备考,纵不备考,他也不会干这等事,摇头拒了:“我有正事要忙。”
国子监每日都要点卯,点足七百日才可升到最高堂听讲学。
“什么是正事?”萧思卿哈哈笑出声来,“似你我这样的出身,如此刻苦岂非辜负了阎王爷一片美意。”
人投什么胎,那自然是归阎王爷管的。
萧思卿总说他唯一上香要拜的,就是阎罗王,旁的菩萨他不必拜。
裴观当时便想,这种人不想当官,对百姓倒是件好事。
这么细想来,上辈子萧思卿也是突然就改了性情,读书考举,为当官奔波。只是那时裴观自顾不暇,两人未曾走动。
萧思卿是新帝登基才下场科举的,他的仕途,比裴观要顺当得多。
既然坦诚了,阿宝便将她知道的,都告诉裴观。
说到旁的,裴观还不惊诧,这人行事就是如此放浪,待说到萧思卿在外头置了私宅之时,裴观蹙起眉头。
“你说他如此奋进,是不是为了燕草?”阿宝正是这么想,才会叫来燕草,问她愿不愿意回去。
萧思卿在萧家出生长大,活了二十年,非要到第十九年,才知道萧家家规如何?
待知道他竟设私宅,弃发妻不顾。
就知此人并未改性情,而是改了方法。
裴观垂眉,半晌答阿宝所问:“不是。”是为他自己,裴观想到什么,伸手摩挲阿宝的背脊。
阿宝轻叹口气:“可惜,不能向她父母报平安。”从此骨肉不能团圆,阿宝想到,便为燕草心酸。
裴观笑了:“她父母只怕也……不愿意她回去。”
阿宝原靠在他怀中,闻言仰起脸来,满是不解。
裴观见她满眼天真,抚她眉心:“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阿宝看他又一脸,她年小不懂事,最好不必知道的神色,眼睛一转起了捉弄他的坏心思。
她倏地凑近,亲了亲裴观的下巴。
戥子正迈上台阶要进屋,就见姑爷从屋里大步迈出来,差点就与她撞个正着。
戥子赶紧闪到一边去。
平日里姑爷规矩大得很,行不疾步,语不高声,就连吃饭都没嚼东西的东西。
怎么着急忙慌出来?家里又出大事了?
等她伸头往内室一瞧,就见阿宝半跪坐着,歪在罗汉榻上笑个不住。
戥子又瞧一眼姑爷大步远去的背影,方才那一瞥,好像他的脸是红的,脖子根也是红的,一直红到耳垂。
阿宝笑够了,隔窗看见戥子在屋外:“站着干什么?进来呀。”
“还说呢,才刚差点就撞上。”戥子手里捧了拿了两件披帛,一件雪青色一裹圆,一件云锦累珠披肩。
山中不比城内,夜间还得穿件厚罗衣才能挡得住寒意。
“该带的都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要拿的?米呀面的,厨房会清点了先送过去,还要跟个灶上娘子去……”
戥子一件件细说,说完就见阿宝压根没有仔细听,她坐在床上,翘着嘴角笑个不住。
心里暗道:一个呆一个傻,两个确实是一双。
阿宝好容易收起笑意,想起了正事儿:“对了,你去一趟珠儿屋里,告诉她,母亲允她去别院住几日,散散心。”
戥子放下东西去了内院,荼白见着她就拉住她:“少爷少夫人什么时候去山间别院?我们姑娘想给少夫人画把小扇,想在去之前送给少夫人。”
戥子乐了:“那就把画具颜料都带上罢,少夫人求了太太,太太说让七姑娘也一并跟去别院,散
散心。”
荼白“哎呀”一声笑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来就是叫你们收拾东西的。”
裴珠正在屋里歪着,荼白喜盈盈进屋:“姑娘!太太允了姑娘跟着少爷少夫人一道去别院。”
裴珠撑着坐起来,抿嘴便笑了:“是不是嫂嫂替我求来的?”
戥子被拉进内室,手里立时塞了果子饮和酥点心,荼白让她坐到绣墩上跟裴珠说话。扭身就去收拾东西了,没几天就要走,要多的东西多着呢。
似裴珠这样的出身,一辈子也出不了几回门。
上回出门还是去礼佛,也不过是看看佛寺,上一柱香就回来了,再没想到能跟着阿宝去别院。
荼白竹月已经替她收拾起东西来:“褥子得带厚的,那边夜里凉,白天铺薄的,夜里换上厚的。”
“茶炉,药炉也都得带上,还有香料香包。”
虽不出门,衣裳首饰什么的自也不能少,光是枕头就得带上瓷枕、竹枕、软枕,再是小住,这些寻常用物都得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