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来,他在北漠醒来时,为何那时会对太叔奕手中的琵琶旋律感到熟悉,因为在梧桐林,他听他弹过一遍又一遍,只是那时曲意随主人心境,更多的是悲意,而非潮水汹涌奔来的壮阔。
太叔奕察觉到容潮醒来,这才收回神,目光微变,看向他,解释道:“看见你睡着了,怕你觉得吵。”
容潮从碎梦中尚未完全缓过来,闻声片刻后恍然,微微一笑,问道:“你是不是用了琴音催我入眠了?”
太叔奕眸色微闪,看见他打了个哈欠神情略显疲倦,道:“睡得不好?”
容潮轻哼了下,撇了下嘴,本想佯装生气,但又不忍心太叔奕担心他——最近几日他都睡得不太好,很难完全入睡。
随后容潮拖了个长长的“嗯”声故意吊他胃口,片刻后对他笑了笑道:“怎么会。”容潮移了移身子,转向太叔奕,笑嘻嘻道:“我做了个梦,梦里面……我们刚刚认识。那时候你可真难搞。我说要请你吃饭,你就冷淡地回我你不吃食物;我说要送你一片白萤,你就说你不喜欢虫子……”
“我们成婚吧。”
容潮闻声顿时怔住,止住声,少顷方确信他听见的话,移开目光,故作轻松起身,看向漫山遍野的花草与鸟兽,背过太叔奕,掩饰他的不知所措,撇过这个话题,道:“这几日都在抓妖,明日还要赶路回九溪宫,我们……回去休息吧……”
抓几只修为低微的鼠妖几乎不需耗费他们什么精力,至于明日回九溪宫,出了人间也是御剑飞行亦或腾云驾雾,根本不可能会怎么累。
太叔奕目光随之微暗了下去,没有追问他的答案,轻声“嗯”了下,他收起琵琶,俄顷起身跟上他的背影。
黑夜中,白云过境,遮去星辉,石子路上漆黑不少,太叔奕无声的施了灵术,一路向前,两侧顿时萤火飞舞。
容潮默默地走着,眼眸忽然间被道路两旁的荧光照亮,心中不禁一动,他没有回头,忍不住微笑起来。
其实无需这些萤火做灯照亮前路,因为他早已是他的明灯。
次日,众人回到九溪宫,与容潮和太叔奕一同下山的那几名学子的同窗好友早早地等候在宫门前,看见他们归来,先是恭敬地朝容潮与太叔奕行礼,待到容潮开口让他们不必多礼后这才没那么拘谨,几名学子因为此番顺利除妖,信心倍增,随后便与好友们激动地说起此番经历,一群学子边走边热聊,好不热闹。
太叔奕本就很少开口,而容潮因为昨夜刻意回避问题,心情有些复杂,一路上都很安静,虽然同行的学子们不了解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容潮自己却清楚,今日他们之间已经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众人一同往宫内走去,没走两步便迎上前来宫门的容敏与江清风。
“小师叔!”江清风笑嘻嘻跑来。
容敏面上带着礼貌的笑容朝太叔奕微微垂首示意。
一众学子见状纷纷垂首朝两位仙君行礼,见他们有话要谈,随后心照不宣一齐退去。
待到学子们离去,江清风率先开口道:“命格府渡劫史昨日传来消息,已经证实韶剑师兄最后一劫便是小师叔你之前所猜测的那样。韶剑师兄三日后便要前往阳山。”
容潮闻声毫无意外,“嗯。”
容敏道:“化蛇凶恶,韶剑如今不过两千年修为,独自应对此劫实是凶险,故而师父决定三日后也会一同入阳山收服化蛇。”
虽然此前太和因容阡而大病一场,元气至今尚未完全恢复。但太和执意要入阳山,师父的脾性他们最是了解,无人敢劝。
容潮沉思道:“二师叔在‘黑白阁’?”
容敏摇摇头,道:“他们都在青云殿。你要去吗?”
“嗯。”容潮随后转而朝九溪宫走去。
容敏看了眼身后的太叔奕,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常,犹豫未语,跟上了容潮。
“阿潮,你难道要入此劫吗?你之前不是不打算入此劫的吗?”容敏顿了下,面露难色继而道:“你是因为韶剑是容花神君的徒儿,所以想帮他渡此劫吗?”
化蛇如今已是万年凶兽,阳山之中什么状况至今无人知晓。六千年前,帝君与师父、师叔一神二仙齐力收服化蛇都未曾成功,容潮如今灵力尚未完全恢复,根本不是渡此类劫的最佳时机。纵使他缺最后一劫,韶剑的这一劫也不是最适合的。
虽然他想让容潮劝服阻止师父入此劫,但并不代表他想让容潮替代师父前往。
而除了韶剑是九溪宫弟子,且是容花的徒儿,容敏难以说服自己容潮决议要入此劫的缘由。
容潮敛眸不语,片刻后问道:“师兄你方才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