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让他无比踏实,不用看人脸色,更不用装傻充愣,也不用撒娇讨好,他可以只作为闻清澄自己,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接受所有人的赞赏和惊呼。
上次醉清歌开张的时候还得是钟婉宁和楚齐两个人一起帮忙,但这次就完全不同了,钟婉宁匆匆来找过他一次,说楚齐家出了些事,可能最近都不能来醉清歌了,然后还非要留些银子给闻清澄,被闻清澄再三拒绝才拿了回去,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便走了,自那以后,楚齐和钟婉宁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很长时间都再没有来过醉清歌。
就连余温意开业,闻清澄提早很多发了请帖给两个人,都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但他碍于身份问题,也不能亲自去楚家打听。没了钟婉宁和楚齐在旁边,现在闻清澄连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无从知晓了,每天就只往返于醉清歌和他那间小宅子之间,简单到乏味。
但因为余温意刚开业,个中事情繁琐,加上闻清澄答应梁缚研制火药的事情也不能落下,一忙起来,其他事情也就顾不上了。
只是这种日子过得稍稍一久,闻清澄有时就会恍惚,觉得在这世上再无任何牵绊,唯有一只叫金鸡的小狗与自己相伴,想想就不免凄凉。
那以后呢?
闻清澄有时偶尔闲下来便会想,觉得这京城也再无牵挂,不如就带着金鸡云游四方去,走到哪算哪,也算逍遥快活了。
于是,就在某个平淡的,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的清晨,余温意迎来了一个新客人。
那人在店铺拥挤的人群里并不瞩目,只是他抬头的时候,闻清澄在后堂一眼就瞥见了他唇上那颗小红痣。
谭沂正站在货架前,目光正在四处游离,一看就知道并不是来买东西的。
就在这时,谭沂像是有感应一般,也抬头,正好与闻清澄的目光对上。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这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如此面对面碰上,四目相视,两人都没有立即说话。
闻清澄知道躲不过,便从后堂走了出来,对谭沂道:“谭公子可是来小店买东西的?”
谭沂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充满着审视和敌意。
原来这么长时间,谭沂还是没有放下,在他心里,闻清澄永远时那个他比不过,打不赢的对手。
“我要和他成婚了!”谭沂这句话说得突然,开口的时候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也不自觉攥成了拳。
“哦是吗,”闻清澄淡然道,“那便恭喜了。”
也许是那过于平静的态度激怒了谭沂,他突然提高音量吼了起来:“恭喜?难道就这么两个字就完了,你就没有哪怕一点愧疚吗?”
他的说话声引来了旁边许多人回眸,闻清澄不想在这里说这些,一想起从前,想起梁珏,他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沉重和憋闷,让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呼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这样吧。”闻清澄随手将额前发丝别到耳后,“从前你我之间多有龃龉,也多是误会。”说着他绕到堂后,很快便又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一张银票。
“这是一万两白银,就当是我对你二位的贺礼,祝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闻清澄刚才已在心里盘算过,最近两家店铺生意都很好,账上盈余已比余温意刚开张时翻了一百多倍都不止,拿出一万两算是轻轻松松。
谁知他将这张银票拿出去,谭沂竟没有伸手,甚至连看都没看一样。
他像是被什么剧烈的情绪冲撞着,整个人都在发抖,如果细看的话,嘴唇都有些微微发白了。
“谭公子你收着吧,算是我一点心……”
“闻清澄你就是个混蛋!”谭沂的声音仿佛洪水一般突然迸发出来,整个余温意里的人都安静了,全都看了过来,“你知道你把他害成什么样了吗?他因为麟州的事情下了大狱你知道不知道!”
时间仿佛静止了。
闻清澄呆愣在原地,仿佛忘了呼吸。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场景,从那样一个人口中,得到一条关于梁珏的消息——而这条消息,还与他有关。
“大……大狱?”闻清澄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
谭沂已经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都是你!全都是因为你!”
耳边谭沂还在嘶吼,但闻清澄已经听不见了,为什么?为什么梁珏会因为他入狱呢?
麟州?是因为他……他写给梁缚的那封信吗?
闻清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余温意的,他再也顾不得周围人怪异的目光,也不怕巡防营随时可能出现的追捕,他没了命地往楚府跑,他要见楚齐,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