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他从小习武,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又成天被珍馐美馔喂着,但像这么糟践到了这会也终有些招架不住了。
“哥你醒了!”这时钟婉宁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梁珏的血肉模糊的手,“楚齐,这是怎么回事!太医吩咐过他这只手暂时不能动的!”
楚齐也不知如何回答,两人担忧地目光一齐投向了梁珏。
梁珏也感觉到了,手掌的痛楚异常强烈,不同于以往他在练武场受的那些小伤小病,这次的痛像是一把连发弩,接连不断地将尖厉的羽箭戳在他的掌心里,然后让他地四肢百骸都接收到那种疼痛,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地跳。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掌,很快就发现又有新的鲜血流出,竟顺着他长长的手指,滴到了凉被上。
“别,哥,你别动!”钟婉宁尖叫一声。
“孤的手怎么了?”梁珏声音很低,充满了压迫感,那根本不是询问,而是逼问。
楚齐和钟婉宁对望一眼。
楚齐:“其实……其实就是伤到了……你那天……”
“我在问你伤到哪里了!”
钟婉宁沉吟了许久,终于缓缓吐出了那两个字:“手筋,你的手筋……那天被瓷片,割断了。”
亲历过那一幕的楚齐和钟婉宁都无法忘记那一幕,盛怒之下的梁珏用尽全身力气,竟将一只完好的白瓷冰罐生生捏碎,尖利的瓷片插进掌心的皮肉里,有一片最为锋利的,嵌得最深,几乎贯穿了整个手掌。
后来就连宫中最资深的太医来,看到这种场景都直吸凉气,心道这只手十有八九算是废了。
最后花了将近四个时辰,那瓷片才被清楚出来,梁珏的手算是保住了,但瓷片好巧不巧,刚好插进手筋的位置,以后这只手便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拿起刀剑了,就连提笔写字也几乎成了奢望。
“哥,要不,你吃点东西吧!”钟婉宁的声音里带了祈求,她眼睁睁看着梁珏才回来没几日,整个人都已经憔悴了一圈,向来喜欢收拾齐整的一个人,现在唇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儿来。
“是啊,阿珏,你先养好身子,等过一阵再让太医瞧瞧,说不定……说不定……”楚齐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你们走吧,孤累了。”梁珏眼神变得非常空洞。
他堂堂大酲太子,注定了是要打江山,平天下的,如今一只手就这么废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胃口吃饭?他顺手推了一把钟婉宁端着的那碗汤,却看见那清汤的表面浮着一层岁绿的碎叶。
虽然只是几片香菜而已,电光石火间,梁珏却像着了魔般,陡然想起了以前在这里,自己强迫闻清澄吃他不喜欢的东西时,小伴读吓得瑟瑟发抖,缩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躲。
而那时他浑然无差,还享受着折磨他的快|感,一次次地想要霸占他,无所顾忌地发泄……
日子久了,他竟然都要忘了,自己还那样对待过闻清澄。
这么一想,他的五脏六腑猛地开始刀绞一般地翻腾,让他一时难以分清那疼痛来自哪里。
梁珏痛苦地曲折上身,捂住了头。
“要不……我再去劝劝小澄,看看能不能,让他回来。”钟婉宁憋说到最后都快没声音了,因为在场的人全都心知肚明,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钟婉宁也沉默了,以前确实她觉得她哥对闻清澄不好,也不止一次替闻清澄打抱不平,但后来眼见着他哥越来越疼闻清澄,再看现在,如果他哥一点也不在乎,怎么会把自己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她隐隐猜到了,那个划伤梁珏手掌的冰罐,一定和闻清澄有关。
大概这就是报应吧……
现如今,两个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钟婉宁反而不想让他们分开了。
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从小疼她爱她的哥哥,她目睹了他们从在一起到分开的全过程,除了梁珏,当属钟婉宁最难过了。
“是我的错,他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会都是你的错呢?你对他……”
楚齐的后半句话被钟婉宁一记眼刀咽了回去,不敢再吱声了。
梁珏却像如梦初醒,痴痴地说:“是我,是我对他不好,不够珍惜,是我,负了他。”
“那哥,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过了这么久,你现在还……只当他是个奴婢吗?”
梁珏没有立即回答。
钟婉宁长长叹了口气,带着伤感说:“哥,小澄走了之后,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以前……他在宫里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你虽然一直都跟个锯嘴葫芦一样,挺闷的,但我看你和他一起的时候,就不是,你会笑,会跟他斗嘴,还会讨他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