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人现在统统不在了,都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
这几个月这些音形相貌每到深夜夜深人静之时,便清晰的索绕在他耳畔,令他心悸难忍。
周尚闭了下眼睛,一咬牙从地上坐起来,眸底愧疚之色也跟着一瞬消失,他歇斯底里的低吼:“那是他们,不是我!”
周尚说完话,用被麻绳绑着的右手吃力的撑着地,先前那几个暗卫怕他逃跑,将他手脚绑的最紧,于是,周尚手稍一动弹便被勒出几道红痕,只见他手腕被麻绳勒出血来,他依旧毫无所觉,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怒吼道:“是你,是你娘,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一切!”
周尚上前一步,逼视甄俊,人虽笑着,可却比哭着更难看,状若厉鬼。
“你知道看着父母姐妹死在自己眼前的滋味吗?你知道我哥哥被杀全家后,我得到消息后的滋味吗?你不知道!让我来告诉你,是彻底的寒冷,撕心裂肺的想哭,想要人来帮忙却无人来帮我的冷漠,是被人斜眼骂我扫把星,活该的蔑视,是痛恨这些悲剧为什么都发生在我身上,对上天不公的愤怒。”
“我自己身在炼狱终日不得解脱,凭什么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活的逍遥自在?他们凭什么?”
周尚慷锵有力的一字一顿道:“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过,我就是要拉着他们和我一起下地狱!”
甄俊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疯了,你已经疯了。”
周尚仰头大笑,笑声却凄厉无比,怒声道:“我没疯,是这世道不公,世人不公!”
周尚说完,猩红的眸子直视甄俊:“是你们带给我的不幸,你们又凭什么不让我报复回去?”
甄俊和周尚相知相交多年,在他印象里周尚老实敦厚,对下属关爱有加,头脑激灵,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于是,在周尚诬陷他之前,他从未想过周尚内心里竟这般阴毒黑暗,存了报复这个世道的念头,只可惜他昔年有眼无珠,错信了人。
甄俊失望的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眸底那一丝对周尚的怜惜不解之情也彻底消散无踪,他深吸口气,脸上透着浓浓的疲惫,他和个疯子争论什么,遂冷声道:“你全家被杀的事,我可以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不是我娘一手促成的。”
周尚脸上癫狂之色滞了下,语气冰寒:“什么意思?”
甄俊望着他的目光露出几分惋惜,但还是缓声道:“当年我娘是真心的喜欢你爹的,但不知道你爹已经有了家室,所以才指了你爹做驸马,我娘在遭到你爹婉拒并知道缘由后,虽然黯然神伤了好一阵子,但从未指摘过你爹的错处,甚至在圣上要治你爹不敬之罪的时候,还是我娘出面保住了你爹的官职,之后害你爹被贬出京城的人,是当时的凉州太守宋颐。”
周尚寒声反驳:“你撒谎!凉州太守宋颐,是我娘的表哥,在我全家落难之时,不顾朝臣的反对,依旧对我家照顾有加,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眼里的事,他不可能害我全家!”
甄俊讥笑一声:“昔年你才三岁?你娘多大?你能知道多少?”
周尚脑子慌乱成一团,他气息不稳的怒视甄俊。
接着便听甄俊继续道:“据我所知,你娘没嫁给你爹之前,曾和这宋颐订过亲,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又退了婚,之后你娘嫁给了你爹,宋颐也跟着成了亲,但他背地里却一直纠缠你娘,被你娘拒绝后,碍于你爹在,不敢明面上强逼你娘,便怀恨在心,诬陷当时你爹替圣上办案不利,存在徇私舞弊,圣上听信谗言,这才将你爹贬出了京城。”
“你爹成为了县令后,在身份上再阻拦不了宋颐接近你娘,这宋颐便明目张胆的借着照拂你全家的名义,背地里依旧和你娘纠缠,被你爹撞破打了一顿后,这才恼羞成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你全家投进了牢狱,之后毒杀你全家的人,也是他派人所为。”
周尚再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事实,怒目道:“你胡说。”
甄俊从袖中掏出一沓文书,丢在周尚脚边,令人帮周尚松绑后,眸含惋惜的道:“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看看吧。”
周尚手忙脚乱的捡起其中一本文书,掀开看了几页后,双手开始剧烈颤抖。
他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丢下手中文书,又捡起另外一本,胡乱翻开,如此这般,每掀开一本文书,他脸上癫狂之色便褪败一分,直至褪的面无血色。
甄俊的话仍在继续:“这些文书是我这几个月从锦州搜来的,至于你手里拿的最后一本,是去凉州查到的,上面还有当年抓你全家的县令认罪的口供,和一众证人,你在我身边做事多年,想必也认得上面盖的印章,不会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