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智这时候又会跳出来泼醒楚澜,他必须放她回南桑不该阻拦她,更不该作为她的兄长让她陷入为难,以亲情为枷锁试图绑住她。
两方思想在脑海中疯狂交战,楚澜握着玉笛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连唇瓣也跟着抿了起来,呈现出纠结不安的弧度,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是诉说真实想法让妹妹为难,还是压制情感放她离开,无论那种选择楚澜都做不到。
左手突然覆上温热的触感,将楚澜从心力交瘁的纠结大战中拉出来。
他迷朦的视线移到左侧,那是只指甲修得干净圆润的手,指尖都透着健康的浅粉血色。
正在将他紧攥着成拳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
楚澜愣神地注视着这只手无名指的关节处,那里有一道经过漫长岁月颜色浅淡的疤痕,是妹妹的手。
当时他问这是怎么伤的,妹妹一眼扫过,不在意地回答:“在战场上,受点伤很正常。”
应当是看见了他眼中的关切,妹妹立刻娴熟的反过来安慰他:“阿兄,不用担心,这也没什么……”
说了几句便自然的岔开话题,以此,楚澜甚至可以脑补出她以往受伤被收养她的程婆婆看到,心疼的追着询问,妹妹也是这么安慰她的。
狐酒察觉到楚澜在走神,也不惊扰他。
拿出他手中的玉笛顺手别再腰侧,狐酒的手属于修长有力的一类。
但身为女子,生理上的构造不同,到底比不上楚澜这个成年男性的手大,狐酒张开五指勉强能握住他的。
楚澜手掌的温度透着微微的凉意,跟他本人的气息还挺像,不似狐酒的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干燥温暖。
她拉着楚澜的手放到膝上,力道不松不紧地握着,这番意味性极强的动作,很明显是在安抚楚澜的心绪。
楚澜虽然在走神,但对狐酒的动作还是能看在眼里的,感受在心里。
蓦地,他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紧紧回握她的手,姿势就像是在牵小时候的妹妹。
但不同的是,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阿酒……能不能不走?”
楚澜的嗓子似被刀尖划割着,疼痛使他的声音颤的厉害,尾调嘶哑。
他握着狐酒的手又再次收紧,已经不能算是握而是达到了攥的力度。
楚澜紧紧盯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妹妹就会再次消失。
他很害怕这几日的种种场景,只是他濒临崩溃,脑子出现问题而做的一场梦……
现在梦有了要醒的迹象,妹妹又要消失。
楚澜眼睛通红,说出的话语开始变得有些突兀,没头没尾的不存在逻辑:“阿兄很害怕……”
“我真的很怕所有的一切,包括你——也只是我的幻觉……”
话未说完,便被狐酒出口打断,她的声音掷地有声:“阿兄,这不是幻觉,以及我都不是什么虚无的幻觉。”
她语气里透着一种不容怀疑的坚定。
狐酒再怎么敏锐精明,也是真没想到楚澜走神还没有一分钟。
他的大脑就飞速运转,设想出了各种可能,甚至怀疑到自己是不是脑子出现问题,眼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转念一想,楚澜这样也是正常的。
这几日他偶尔眼眶泛起水光的异样,狐酒不说看见过全部,但只她看见的,也有个七八回了。
他如今的情绪敏感还没缓过来,狐酒能理解,方才的事情她也有错,考虑的不够到位。
在楚澜走神乱想的时候,她就应该叫醒他,跟他讲述她接下来的想法和给他的选择。
“阿兄,我从没有想要不顾你的想法就离开的意思。”
狐酒坦然且认真地凝视着他,她挣了挣被攥得发疼的手,感到楚澜的力道微松,她另一只手也覆上他的大手,将其紧紧包裹着。
“我这次来到北楚就是为了寻你,现在找到了你,而我也确认你平安的活着且生活优渥,寻到满意的结果,我也该回到南桑。”
“我是南桑的女帝,我不能任性的丢下南桑的百姓,和等着我平安回去的阿婆。”
狐酒蓦然轻笑,可里面却没有任何开心愉悦的情绪,相反,这一声笑里带着无尽的苦涩与悲切。
她轻眨了下眼睛,将湿润的水光分散开来,让它的存在感不是那么明显。
“之前我心里的想法一直都是,找到你就将你带回南桑,因为我觉得这世上哪种生活都比不上一国君主的至亲富足。”
“只是,我没想过我要找的那个人也是一国君主……”
“我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眼眶湿润,转眼去看楚澜,里面是迷茫的无助。
“阿酒……”楚澜低声唤了句,里面包含着属于兄长满满的心疼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