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贺长望试图从床上坐起来,但这床垫太软,下陷着要挣几下才能坐直,他干脆膝行几步,爬到床沿边,手撑着段桥的椅背直起腰,看向电脑上的画面。
文件夹大部分是以日期和地点命名,他一眼扫去,遍布天南海北。
段桥点开了厦门的文件夹。
“其实我拍了你的照片。”段桥说。
贺长望仍处于反应迟缓的阶段,一时间竟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你拍了……我?”
“嗯。”文件夹里面细分了很多二层文件,写着精修图、废片、待定、终审,还有一个是“拍着玩”。
段桥点开了拍着玩。
贺长望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精彩:“你不会拍我艳照吧?”
“想什么呢。”段桥在缩览图里熟练地点开了一张。
是一张他的背影,背景是鼓浪屿的街巷,长长一条街有些坡度,因而是自下向上的角度,两侧茂密树植顺路延伸,人来人往里,贺长望微微侧过头看向后面。
他的目光没有望向镜头,不远处的路灯亮着一团虚光,落在他的发丝之间,映得整个人明朗。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贺长望看着那张图片,久未能说出其他话。
段桥也细细盯着,缓声说:“不记得了,看到好看就拍了。”
贺长望趴在椅背上,小声和他翻旧账:“那你为什么第二天就甩手走了?”
“怕你醒了生气。”段桥一张张翻着图片,定格的厦门海岸和热闹商街浮于眼前,每张图都构图精巧色彩相宜。
“我醒了生气?”贺长望抬起头,抬高音量,“喝昏头的是你,不是我,我要是生气还跟你走干什么?”
“对不起。”段桥说,“晚上请你吃饭吧?”
他道歉道得太流畅,让贺长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好闷闷趴回椅背上去:“行。”
之后他又说:“掀不了篇,一顿饭不够。”
“那等回去了再一起吃。”段桥说,“我十月底就能结项。”
“你知道我住哪里?”贺长望斜着眼睛看他。
段桥把sd卡里的新照片拖拽到桌面上:“当然。”
那些图片大多数是在绿渊潭拍摄的,贺长望看了一会儿:“你今天没去天池吗?”
“今天有雾,看不见天池,明天再去。”
“哦。我上午去的时候还可以看到。”贺长望说。
处理照片只是段桥工作的其中一项,他解释说他们只是来踩点的,看到些特别的地方会拍下照片来记录,专业的外景摄影还没有到。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也没觉得无聊,直聊到了夜幕降临。
贺长望揉揉眼睛,发觉天幕已四合,长白山的天色黑里还透着蓝,几点星光高挂,夜色里还笼着稀疏的云朵,染成了更深一层的黑色。
度假村迎来了一天内最繁华的时段,远处的商圈步行街亮起灯,附近酒店的旅客纷纷向那边聚集而去。
——他原以为他和段桥需要些时间来彼此磨合。
毕竟他们的执念都源自于遥远的高中时代,可他们之间又相隔了八年时间,无论如何也不会与高中相同了,适应一个人的新模样当然需要时间。
八年啊,他奶奶的,相当于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一年工作……
“饿了没有?”段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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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整理完这几张图吧,最后三张了。”贺长望说。
——但他们又很自然地回到了最初的相处模式里。
从前在没有老师看班的自习课上,他们坐在最靠边的一排,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一些废话。
有时候等不来下文,有时候话题又跑的很偏,却没有人在意,这样零零散散地聊到自习结束。
有时要等到班主任来班里看一眼才能放学,打了放学铃也要坐在位置上等着,他们便会胡乱聊着,再从窗户里看着跑出教学楼的其他年级学生。
时过境迁,总有些事在变,却也有什么是始终没变的。
“晚上吃什么?”贺长望问他。
段桥便把电脑合上:“东北菜,有一家听说不错。”
“你在这边这么久,还没有去吃吗?”
“分量太大,一个人吃不完。”段桥说。
贺长望穿好鞋子,准备回自己的屋里拿上外套:“你怎么不和项目组的人一起……嗯?”
段桥靠在门框边等他:“嗯?”
贺长望摸了摸裤口袋,沉默一下:“我没带房卡出来。”
两人对视一会儿。
段桥失笑,拉开自己的衣柜,里面挂着几间应季的外套。
“挑一件吧。”
第10章
秋天的山入了夜气温低,不穿件外套的话吹了风要头疼。
段桥的衣柜只摆了几件偏厚的外套,贺长望注意到他许多衣服都还在行李箱内没拿出来,看得出来是准备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