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你。”雪嫣目光不再颤晃,迎着谢策冰冷的眼神,声音轻却坚定。
是对谢珩无条件的信任。
谢策看着她再无半点情意的妍丽面容,咬牙冷笑,怒到极致,他反而感到异乎寻常的平静,撤手松开对雪嫣的桎梏,
骤然失了依托,雪嫣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坠了坠,勉强才站稳。
谢策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此刻的狼狈,“是我对你太好了。”
“好?”雪嫣颤声反问,宛若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咬唇抬起噙满讥讽的眼眸看着他,“将我当做玩物,没有尊严的依附你,祈求你,就是你的好?”
谢策未置可否,眸光始终冷淡,颔首轻言,“嫣儿会知道什么才叫玩物。”
意味不明的话让雪嫣心底升起恐惧,谢策最后看了她一眼,袖手朝楼梯口走去,经过紫芙身旁时,冷声道:“从现在起,不能让姑娘下楼一步。”
谢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雪嫣才慢慢弯下腰,让早已虚脱的身体跌进榻上。
谢策是要彻底关着她,雪嫣伏在榻上缓慢呼吸,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看上去绝望又萎靡,她轻轻眨着眼帘,下不下楼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从一个大点的牢笼,换到一个小点的牢笼。
*
三更天,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从东宫穿出,太监颤声道:“太子殿下薨了,太子殿下薨了——”
文武百官摘冠素服入宫,办理丧仪奏,谢策与谢珩也在之中,两人一直到第二日快入夜才离宫。
“太子一事,你有什么看法。”谢珩揉着眉心,缓声问一旁的谢策。
太子先前以信石为药治愈旧疾,本以无碍,却因误服相冲之物导致体内残存的信石毒发,经查一切确实无异,但他始终觉得太过巧合了。
谢策靠在马车上假寐,一天一夜未睡,他眉眼处挂了些疲色,淡道:“皇上命所有皇子在东宫为太子服丧,便是有探察之意。”
谢珩沉眉颔首。
谢策睁开拢着薄雾的眼眸,“自古以来为争夺那位置,手足相残还少么。”
谢珩无声默认,马车一路回了侯府。
太子薨逝,天下共哀,素服一月,三月内禁嫁娶纵乐。
一连三日,几位皇子都不得出东宫,亦探不出消息,谢老侯爷心里揣着事,总觉不安,对身旁老仆道:“去将世子找来。”
不等人退下他又摆手道:“罢了,我自己去。”
谢老侯爷拄着漆黑描金的拐杖往墨云居去,跨进月门,见谢策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午憩,重重冷哼一声。
谢策就听耳边老爷子拐杖敲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在心里叹了声才放下搭在眼上的手,撑着两侧扶手起身,“祖父怎么过来了。”
“如今宫里宫外哪个不是悬心吊胆的。”谢老侯爷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是当真自在。”
谢策笑道:“悬心吊胆是因为眼里看不清,心里拿不准,孙儿心里有数,自然无需那般。”
谢老侯爷被他着不可一世的倨傲模样,激得眉心突突跳,换做早几年,自己非得给他的反骨掰正了不可,可如今他年岁大了,反多了几分宽容和欣赏。
孙儿有这样的手段,待自己百年归去后,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把他将来自视过高,栽了跟头,不过长孙沉稳,两人也能互相扶持。
谢老侯爷没有再做为难,谢策陪着他手再院里谈了几局,不知不觉已经日渐西沉,眼看夜风渐起,谢老侯爷抛了手里的棋子起身。
“我送祖父。”谢策将拐杖递给谢老侯爷。
两人走在庭中,青墨疾步从外面进来,见谢老侯爷也在,连忙拱手行礼,又看向谢策欲言又止,“……世子。”
谢策扫了他一眼,淡道:“等我送了祖父回来再说。”
谢老侯爷摆摆手,“行了,不用你送,自个儿府上我还能走岔了?”
谢策笑笑,目送谢老侯爷离开,待他走远才示意青墨接着说。
“暗卫方才来传,紫芙说再下去姑娘怕是扛不住。”青墨低声道。
谢策还是清清冷冷的神色,素色的儒衫衬的他愈发冷漠寡情,“她那身骨头,且硬着。”
……
澜庭小筑里。
紫芙焦灼张望着湖心楼外的青石桥,世子怎么还不来,他是当真不准备管姑娘了吗?
身后不断有哭泣抽噎声传来,夹杂着无尽的痛苦。
紫芙抬眸顺着楼梯望向漆黑的二楼,自那日世子离开已经整整过去三天,她眼看着姑娘因为体内蛊发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头两日勉强还能忍耐,可到今日整个人都已经濒临崩溃。
黑暗中,雪嫣长发披散抱着膝盖把发抖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眸光里早已经没有一点焦距,浑身的每一寸骨缝都透着凉意,仿佛被揭去皮肉生生缺失了一部分,心脏则紧紧被抓着,越来越紧,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