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裴俦的手,道:“我会万事小心,放心吧。”
裴俦踌躇半晌,将之前那个京卫给他的短剑交给了都御史。
二人分头而行,都御史去离此三里外的大坝查看,裴俦等门口的守卫们换防之时,纵身一跃,翻墙进了府衙后院。
裴俦先去了主屋,无声踏瓦而行,听着房中声音,在主屋右侧停步,掀开一张琉璃瓦来看。
下方主座上坐了个官服男人,想必就是那江城知县窦如松。他面前站了个人,低头哈腰,看那打扮,不是县丞便是主簿。
“大人,已经清点完毕,入库封存了。”
“嗯。”窦如松放下茶盏,忽道:“近来可有吴卫那伙人的消息?”
“……在城外官道上碰见了他们,还从他们手里劫了三个人,两死一伤。”
裴俦没听清他前面说的几个字,料想应该是个人名。
窦如松猛一拍桌子,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本官的地盘上劫人!”
他想了想,又道:“可知道劫走的是什么人?”
“不清楚,只说其中一个懂武功,不是本地人。”
窦如松思忖半晌,终道:“你最近让他们加派人手全城搜索,一定要把吴卫和那两个人给我找出来!”
“是。”
裴俦无声地将琉璃瓦盖回去,几个起跃间离开了府衙。
这两人的谈话虽不完整,裴俦大抵能确定两件事:
一,这窦如松应该与劫掠他们的那伙山匪是同一阵营的,甚至有极大的可能,吴卫他们之前出去送消息的人,是折在了山匪手里。
二,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存在,虽还不能确定他们是朝廷的人,但接下来想必会集中火力,想尽快将二人揪出来,也增加了吴卫等人的危险。
裴俦脑中浮现出银心那张笑呵呵的小脸,心中微紧,加快脚步赶往大坝。
江城四周环绕着地势稍高的连绵小山,整座江城坐落在其中唯一的平地上,大河从山中蜿蜒而来,流过城东,再流向更远的东方。
江城此处水患严重,除了多日倾盆大雨不止,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那山口水坝的坍塌,山洪没了遮挡,一泄而下,淹了整个江城的东边。
裴俦沿河而上,举目望去,水已经退了不少,民房或倾或颓地横在水里,有的只在水面露出半个檐角。
天空下起了小雨,视线都变得雾蒙蒙的。
下过雨的山路湿滑,裴俦脚步轻快地走过,却不由得担心起都御史来,提起了一颗心。
大坝从中间断裂,水流便越过缺口涌向山下,遥遥望去,恍若一帘天然形成的飞瀑。
裴俦到时,都御史正好好地蹲在大坝上,盯着那飞溅的水帘发怔。
裴俦松了一口气,走得近些才发现,都御史旁边还有一个人,这人胆子也大,坐在大坝上,一双腿就那么垂在外面,脚下就是波涛汹涌的洪水。
裴俦在都御史身旁站定,问道:“这位老先生是?”
都御史似乎才回过神,站起身来,道:“这位是崔先生,精通农田水利之道,我方才正是在同他聊这江城水患的解法。”
崔先生?裴俦想起另一位崔姓男子,莫不是巧合?
他冲那崔先生拜过,道:“先生真有法子解这水患?”
崔先生年纪约莫在五十上下,头发已经花白了。他在大坝上磕了磕烟杆子,又吸了两口,道:“小老儿可没说一定能解,没有人力和金银,一切都是扯淡。”
裴俦略一沉吟,道:“若我能筹措到足够的金银人力,先生需要多长时间能止住这水势?”
崔先生终于正眼看他。
裴俦平静地与那如潭的目光对视,不敢稍移一分。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须臾,那崔先生收回目光,又抽了一口烟,道:“七日,给我七日,还江城一个新模样。”
裴俦再拜,道:“届时我如何寻到先生呢?”
“最近几日的申时三刻,我都会在此处。”
二人下了大坝,往城中而去。
都御史忧心忡忡,道:“景略,你可是有把握从那江城知县手中弄到赈灾银?”
“并没有。”
都御史懵了,道:“啊?”
裴俦一笑,道:“我做不到,但大人可以啊。”
裴俦刚转过街角,就见一列衙役拿着武器从街上呼啸而过,他将都御史按在身后,探出头去看。
这些衙役个个手中都带了刀,看他们去的方向……
“不好!”
裴俦来不及对都御史解释,只匆匆说了一句“得罪了”,抓起都御史的腰带飞身上了屋顶,用轻功飞速往破庙赶去。
都御史被颠得七荤八素,但好在他捂住了嘴,没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