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拍在石虎臣身上,“但斯人已逝,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该沉湎悲痛之中,我们应该做的,是将谢祭酒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做好,你说是不是?若你先生还在,见到你这幅样子,会不会很难过?”
石虎臣抬眼怔怔地望了他片刻,忽一个猛子扑了上去,抱住人大哭起来。
“是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枉费先生教诲!我不是人!先生……先生之死都怪我,都怪我……”
冷不防扮了回师长角色,他没想到石虎臣会来这么一出,当下也僵着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嘴巴没有裴俦那么能说,只好等石虎臣一个人在那儿哭。
同时也免不了慨叹一声,经历的大起大落再多,表现得再成熟,这小子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郎罢了。
待石虎臣哭累了,大喊大叫都化作了低低的抽泣时,他将人往前一推,正色道:“眼前就有个大事需要你去办,也只有你能办,能做到吗?”
石虎臣抽着鼻子猛点头。
*
国子监死了祭酒,众学子群情奋起,也不待在书院了,反而呼朋伴友走上街头,拉起长长的布条,从街头游到街尾,慷慨游唱起来。
“裴首辅是冤枉的!窃贼误国!冤判贤臣!”
“谢祭酒以身谏国,我等亦随其志!只求一个公道!”
“国贼误我大渊江山!”
“释放裴首辅!”
谢铭死谏的宫门被围了起来,重兵把守,以防有人效仿生乱,学子们一腔悲愤无处抒发,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行了一路,不少平民百姓也加入了,队伍愈发壮大起来。
一群人又喊又唱,一路行过龙武大街,直往宫门而去。
半道忽杀出一大群京卫,迎面就拿人,将学子们一一抓住捆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们!”
“还有没有王法!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京卫分开两列,露出一个素白人影。
“我来告诉你凭什么。”
只见那人就地一站,手持一个腰牌,高声道:“我乃大理寺卿漆舆,尔等聚众闹事,扰乱街市,甚至诋毁当朝高官,按律当带回受审!来人,把这群学子都给我带回大理寺!”
学子们一听到“大理寺”三个字,纷纷白了脸。
有不怕死的使劲挣着身上绳子,反问道:“不知漆大人按的是哪条律令!在下饱读诗书十年,从未听过大渊有哪一条律令是不准学子聚众游行的!”
漆舆神色淡淡,收起腰牌,道:“到了公堂上自有定论,任你如何狡辩也无用。”
“狡辩的分明是你唔唔……”漆舆使了个眼色,那京卫立刻找了块布,将人嘴巴堵了,押至一旁。
漆舆此番借的是一营的京卫,那首领自然也来了,大理寺拿人向他们求援,此为公务,他不好拒绝,但没想到向来和善的漆少卿竟会这般不讲理,而是拿下一整个国子监的学子,确实不是小事。
首领踌躇半晌,还是上前道:“漆少卿,这会不会太过了,这些学子不懂事教训一下就好,全部拿下大理寺,这……”
“首领是想为他们求情吗?”漆舆目光凉凉地看过去,“桂总督奉陛下亲令千里迢迢入京,何等辛劳,这群小儿却口无遮拦诋毁于他,首领竟如此无动于衷?”
首领被他这么一堵,顿时忘了下文。
大理寺主事来报:“回大人,都拿下了。”
“嗯,都带回大理寺。”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往大理寺走,首领半途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片刻后,刑部。
“什么?那漆舆当真把人全数带回了大理寺?”蔡起辛拍案而起,脸色很不好看。
“是,属下也觉得不对,毕竟国子监中不少学子都是高官子嗣,哪里开罪得起!属下劝了几句,那漆舆却当没听见一样,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蔡起辛掌上桃核转了几圈,站起身来,“不行,天下学子是朝廷将来的栋梁,怎能任他如此行事,我去找总督。”
二人刚出刑部,正撞上准备进院的石虎臣。
只见他脸色发白,眼下青黑,一看就是多日没休息好。
蔡起辛脸色稍霁,道:“想清楚了?”
石虎臣行了个大礼,沉声道:“想清楚了,从前是我糊涂,今后自当唯蔡尚书和总督马首是瞻。”
蔡起辛忙着去见桂存山,并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点点头道:“再有下次,本官定不轻饶。”
“是。”
“本官有事出去一趟,你先进去吧。”
“恭送蔡大人。”
*
太医昨日施了几个时辰的针,可算是把裴俦救了回来,腿也没有那般疼了。
石虎臣到时,裴俦正趴在床上,拿草蚂蚱逗另一只草蚂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