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叫人奉上瓜果茶水,便退了下去。
“啧,”寇衍磕着瓜子,神情夸张,道:“这地儿,比皇帝行宫也不遑多让。”
裴俦眸色深深,道:“看起来是个花钱的好地方。”
二人顾及隔墙有耳,说话也隐晦得很。
须臾,二人面前那面墙竟被缓缓挑了起来。
原来那不是什么描花墙壁,而是一整面绸帘。此时被挑了起来,二人才看清了这幢楼的光景。
整栋楼呈一个环状围合的形态,中间镂空,设了一个偌大的看台,四面楼上的自然就是看客。
裴俦他们在二楼,往上瞧去,竟还有两层楼,三两人一个屋,皆居高临下地瞧着一楼看台。
只见一红袍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把小锤子上了那看台,站定后宣布拍卖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一方琉璃净瓶,说的是前朝皇室旧物,价值百金,很快便被人拍了去。
接下来的好几件拍品都无非是些宝贵珍玩,寇衍兴致缺缺,已经半阖了眸,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接下来第九件拍品,西域美人一位!”
裴俦坐正了身子,也猛地掐了寇衍一把。
只见一个女子被推上了看台,容貌秾丽,身姿曼妙,看其衣物和长相,不似大渊人。
她一上来,周遭不少看客都站起身来,隔空上下打量着那女子。
裴俦看她手腕足间都绑了金色细链,神色恹恹,眉目间隐有怨气,明显身不由己。
“起拍价一千金,有意者可加价!”
“二千金!”
“二千五百金!”
“三千金!”
大渊内忧外患过去不过三月,国库亏空都尚未恢复过来,这群人却随手就挥霍千金。
寇衍沉了脸,裴俦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场中叫拍声渐渐低了下去,裴俦眼眸微动,冲寇衍道:“你觉得那位姑娘好看吗?”
寇衍不明白他问这话什么意思,下意识瞧了一眼,老实道:“好看是好看,但不及……”
“那你瞧她身陷囹圄的模样,可怜吗?”
“可怜,但是……”
裴俦按住他肩膀,欣慰道:“我就知道,仲文你最善良,也最仗义了。”
寇衍冷不丁受了一番夸赞,嘴角刚刚扬起,就见裴俦高高举起桌上的木牌,高声道:“我家公子出六千金!”
场中目前最高价是四千五百金,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六千金,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有的人甚至探出半截身子来,瞧瞧是哪家贵胄如此阔绰。
寇衍终于反应过来裴俦干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霍然站起身来。
他压低了声音,吼道:“裴景略!你都干了什么!六千金!把我卖了都出不起!”
裴俦倒是淡定,一把把他按回椅子上,笑道:“别慌,知道你出不起。”他余光瞧见有侍从进了屋,附耳道:“不过我相信,寇公一定愿意出钱赎你。”
寇衍面如死灰。
那侍从进来见过礼,道:“公子请随我前往卖主处。”
寇衍瞧了一眼裴俦,见他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那侍从将二人带到了四楼一个雅间里。
雅间内有主仆三人,那锦衣公子笑着迎上来,道:“听闻是位素未谋面的公子出了六千金,就是这二位吗?”
寇衍面色不好,被裴俦不着痕迹地掐了一把,才干巴巴地笑道:“为这般难得的美人,别说千金,万金亦是值得的。”
“好!这位公子当真豪爽!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公子请这边上座,咱们好好聊聊!”
寇衍僵着坐下,一句句回着那人,时不时地同裴俦使着眼色。
那锦衣公子裴俦认识,正是在秋猎上与石霄争斗的梅家嫡子,梅万宪。
嫡子就是嫡子,梅家的产业尽数经由他手,今日这西域女子背后的卖主,竟然就是梅家。
梅万宪讲了许久,见寇衍始终神色淡淡,眯起眼睛,道:“我看公子兴致不高啊,可是不满这番买卖?”
裴俦忙走上前,弯腰拱手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是瞒着家里出来玩的,方才一时高兴买下了那美人,此时那股冲动劲过去了,开始为如何安置这美人发愁呢!我家老爷性情古板,从不许公子带外室入府,又将公子在邯京的几处私宅看得牢牢的,现下另买也需要时间,实在是……唉,公子见谅,见谅!”
梅万宪恍然大悟,笑道:“这有何难,在下在京郊有一方院子,可将美人安置在其中,待公子择好了宅子,再给你送过去便是。”
寇衍快要装不下去了,一把拉过裴俦,离座去了窗边。
梅万宪眯眼瞧他们耳语,有些拿不准了。
须臾,裴俦先回来,冲梅万宪笑道:“我家公子不善言辞,叫公子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