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陆芬看了几秒后,开口说了自进来之前的第一句话。
“我叫贺上风,你应该对我的身世很了解吧。”
冷冽低沉的男音响起,语句缓慢,却带着沉沉的压迫感,令陆芬整个人都颤了下,也不知道是被贺上风本人的气势吓的,还是单纯恐惧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
陆芬怎么不了解他的身世?
甚至当年产房接生的时候,她作为护士也在产房里,比贺上风的亲生父母见到他的时机都要早。后来调换孩子时,更是亲手调换的。
越想,就越恐惧。
陆芬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对方找上门来,是要报当年被从亲生的豪门家调换到别处的仇,还是其他。
贺上风见对面女人不说话,灰眸微敛,再度吐出一句话:“不了解吗,怎么不说话?当年,不是你把我换到贺家去的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撕开了陆芬的遮羞布。
也让这间小小药店里的气氛更加沉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贺上风带来的人自动退散,不去听上司家里事,而是自觉的守在外边。
陆芬用力揪着团成一团的衣角,声音有点颤抖:“你、你怎么会知道......不对......不对,你知道才是应该的,才是正常的,是我们亏欠你......可我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惶恐,她话语都颠三倒四的没点逻辑,想紧紧盯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又惧于对方身上的气势而不敢,畏畏缩缩的。
贺上风也不在意,淡淡一撩眼皮。
“只要做过就会或多或少的留下痕迹。当然,你这个就更不值一提了。”贺上风将厚厚一个文件夹递过去,里面就是二十年前冯玉梅和陆芬调换孩子的证据,经过多次补充目前已经很完善了。
“自己看看吧。”他道。
陆芬白着脸接过来,只翻开看了两页,整个人面上的血色就又退了一层。
证据里不仅有当年她和冯玉梅在爱仁医院里的职位,还有员工档案、员工编号等,甚至当年简家明家待产时住的房号也有,生产时的手术记录也有,总之,很完善,转瞬间就唤起了陆芬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陆芬的手指紧紧捏着文件夹,仿佛要把文件夹捏烂似的。
她不受控制的去回忆二十年前的事。
那时她还年轻,刚结婚,日子过的有点苦,但很幸福,好姐妹冯玉梅还怀了孩子快要生了,她为对方感到高兴。然而有一天,冯玉梅突然给她描述她从没想过的豪门生活,并请求她的帮助,还说以后要是真成了必定也要她一起过上好日子。
陆芬对所谓的豪门生活没有概念也没有什么憧憬,懵懵懂懂的,实际上以她那时的生活经历和眼界也压根无法想象真正的豪门生活是什么样的,所以一开始对冯玉梅的请求就没答应,觉得不太好。可是好姐妹一直苦苦请求,三番两次的说,次数一多了,陆芬就心软了,动了答应的念头,冯玉梅看准时机,愈发软磨硬泡,最终陆芬还是答应下来。
期间她虽答应了,可一直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为什么。到了简、明两家太太生产时,她跟着进入产房,更是有些魂不守舍,直到生产完成,新生儿手腕上被带上写了编号的手环,暂时放在保温箱中,她望着三个孩子,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做,可是好姐妹的嘱咐还回荡在耳边,对方殷殷切切的目光似乎还缠绕在身上,陆芬心跳快的厉害,紧张的眼前都似乎出现了虚影,好姐妹的脸和三个新生儿的脸在面前交替。
最终她咬牙做下了决定。
三个新生儿被放在保温箱里,按照出生顺序依次是贺家、简家、明家。她还记得冯玉梅说的是要和简家的孩子换,于是陆芬念着冯玉梅孩子的编号,目光定在简家的孩子身上,把编号手环从两个孩子手腕上褪下来用来交换,紧张的满头大汗。
趁着没人,其他护士没注意,陆芬手忙脚乱的开始调换。可不知道是她过于心急焦灼了,还是原本记性就不太好、如今一紧张就更不好了,慌张到眼前出现了幻觉自动替她抹去了这罪恶的记忆,短短时间内,她不记得自己是否已经调换了一次。
只知道回过神来,她是略微站在最右边那个保温箱跟前的,也就明家孩子跟前,怀里还抱着带着贺家编号的孩子。而最左边的保温箱里,孩子正安稳的躺着。愣了片刻后,陆芬才像是慌忙记起来自己要调换似的,白着脸抱着孩子,想要赶紧调换。
然而这时,上一次调换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模糊出现,她好像换过,又好像没换过,再加上新生儿编号也已经打乱,陆芬发现自己不知道究竟哪个孩子才是她应该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