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比吴乐更拘谨,一手紧紧攥着啤酒杯的手柄,另一只手握成拳头规规矩矩放在身侧,低垂着头,盯着啤酒杯里漂浮的白色泡沫,嘴里不停地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叙述着自己的情况。
像个没有感情的念简历的语音插件。
吴乐已经听他讲了快一个小时了。
这么长的自我介绍,应该是准备了很久的吧,吴乐在心中想。
中间有几次,吴乐试着开口打断他,可是没能成功。
倒不是吴乐中途失去耐心了,吴乐脾气很好,生活中都很少有失去耐心的时候,更不用说相亲的时候了。他想打断对方,是想先善意地提醒对方他的精神力缺陷的问题,免得浪费了对方准备这么久的“演讲稿”。
可对面开了个头,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中间吴乐试着插话,对面就会抬手冷冷说:“先听我说完。”然后自顾自继续讲下去,像个背诵全文的孩子,一旦被打断就会记不住后面的部分似的。
就这样,这顿宵夜尴尬地持续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对面讲完,然后那雌虫长长舒一口气,看向吴乐,郑重道:“我的情况就是这样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吴乐便坐直了小身板,小心翼翼举起手,“有一个问题。”
对面雌虫点头,“您请说。”
吴乐朝他笑一下,“是这样,先生,我的情况您在相亲网站上应该也看到了吧,就是,我……我没有精神力……”
“没有精神力?”听到这里,对面雌虫面色立马沉下去,眉头皱成个深深的川字,“什么意思?”
“就是,我有腺体缺陷,精神力天然缺失。”
吴乐平静地向他解释,讲过太多次,他都有些麻木了,只是讲出病症已经不会让他内心产生太大波澜。
“缺失……是怎么个缺失方式?”对面雌虫还在挣扎,“精神力比较稀薄,还是……完全没有?”
“完全没有。”吴乐如实回。
对面雌虫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连带着桌上的玻璃杯都被震得咣当响,响声引得周遭的虫子们都看过来,甚至外头露天的圆桌边一直在吵吵闹闹的几只雌虫闻声也安静了一瞬,隔着窗户朝吴乐他们这一桌看过来。
吴乐见状慌张向对面道歉:“对不起,您别生气。”
虽然这事他没有任何错,可他习惯了道歉。
对面的雌虫抬起手,将领带松开些,然后干笑两声,“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不过我只找有精神力的雄主。”
说着,他拿起公文包,抬腿准备走,离开前又从包里抽出两张纸币放在桌上,“这餐相亲的费用,算在我头上吧,再见。”
吴乐拿起钱想追上去说不用,可对面只把他当做什么可怕的瘟疫似的,快速逃离了现场。
吴乐叹口气,认命地将纸币推到桌子中间,喊服务生买单,然后走出门去。
而此时,坐在外头露天的圆桌边一直吵吵嚷嚷的虫子里,有只雌虫,在听到动静后,视线就始终死死盯住窗边那桌。
“贾鑫,你干什么呢?”同伴喝得醉醺醺地,抬手在贾鑫面前晃,“直勾勾盯着那桌看半天了,那虫子你认识?”
“认识,”贾鑫也是喝得烂醉,从脸到脖子都是通红一片,他咬牙切齿说,“老熟了!化成灰我都认识!”
说罢,见吴乐结了帐离开,贾鑫甩下餐布,也不管几个同伴在身后的叫喊,径直尾随吴乐而去。
他不远不近地跟了吴乐一路,直跟到虫母大道西雄虫保障房边上去。
他在等吴乐走到路边监控拍不到的死角,准备趁机将吴乐拖到角落去。
拖过去之后要做什么……质问?辱骂?甚至实施暴力?
贾鑫被酒精熏得精神恍惚,暂时思考不了这么多,他现在彻底被情绪支配着,原本平时混蛋事就没少做,现在越发鲁莽和不计后果。
吴乐很小心,始终沿着大路在走,眼看着已经走到雄虫保障房附近,就在贾鑫以为自己这次跟踪尾随的行为要失败的时候,就见吴乐拐进了一处昏暗的小巷子里。
贾鑫歪着嘴角,笑得阴狠,一双眼死死盯住吴乐消失在巷口的背影。
吴乐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的事,他像往常一样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相亲,拖着疲惫的脚步沿着虫母大道一路往西走,准备回保障房去。
走到半途,他看到一处幽深的小巷子里,拐了进去。
今天白天出门的时候,吴乐去浴室的储物格里看过,上次他给小川的那个持久款的阻隔贴,小川已经用的只剩两片了,还没买新的。
吴乐知道小川最近一直忙着训练和打比赛,每天都要到半夜才回来,很辛苦,所以明白小川根本没时间去药店补充新款的阻隔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