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俊冷着脸,告诫他,那以后就别在你妈面前哭。
时舒看着舒俊很用力地点头,眼眶含着泪,但他使着劲没让它们掉得更凶。
后来确实很少哭了。很少在舒茗面前哭。
从温哥华回来后,时舒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上课会忍不住走神,会慢慢思考一些事情。即使那个年纪的他并不能想出什么大道理。
梁径以为时舒还在生自己气,下课就去他身边坐着。第一次坐过去的时候很主动地道了歉,见时舒傻愣愣看着他,梁径想了想,转而问他滑雪开心吗?时舒点点头,还是不怎么想说话。他那段时间话极其少。
梁径就挨着他坐着。翻翻时舒空白的课本,偏头看看时舒走神的眼睛。
放学再拉着时舒的手一起回家。
方安虞对此有点意见,他那段时间总隐隐觉得梁径对他有敌意。他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除了下棋,童年的时候,也只有这段插曲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十八岁的时候明白了。明白过来第一次想骂人,骂梁径真恐怖,骂完觉得更恐怖了,赶紧蒙上被子睡觉。
原曦察觉时舒的心情,放学路上问他是不是不开心。闻京头脑简单,惊讶道,滑雪那么好玩,你都不开心?是不是生日蛋糕不好吃?他说完就见原曦看白痴似的眼神看他,闻京挠头,那为什么不开心嘛。
梁径听了闻京的话却是眼睛一亮。
晚上,时舒洗好澡爬上床盖好自己的小被子。顺便也帮梁径把被子摊开。他以为梁径还在洗澡或者在和丁雪说话。当他准备自己先睡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忽然灭了。
他吓了一跳,知道房门外也有开关,以为梁径在恶作剧,刚准备喊梁径,就见梁径端着一个插着数字十的小蛋糕走进来。他身后,丁雪倚着门框笑着瞧他俩。
梁径站在床边很认真地告诉时舒,这个蛋糕是隆园的大师傅做的,肯定好吃,保证比你吃过的任何一个生日蛋糕都好吃。
当着丁雪面,时舒不好意思,说这样啊......
丁雪看出时舒的窘迫,笑着对自己儿子说,吃完记得刷牙,就走了。
屋子里还是没开灯。
一小瓣烛光摇摇晃晃,十分可爱。
梁径想了想,对时舒说:“时舒,你还想许愿吗?”
时舒想起那个被修改的愿望,盯着蜡烛不说话。
梁径看出他的不开心,又说:“没事。不想许愿的话就直接吹蜡烛吧,我们吃蛋糕......”
他还没说完,时舒就哭了。
他哭着对蜡烛说:“我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了......”
眼泪毫无预兆,扑簌簌掉出眼眶,瞬间整张小脸就潮了。
梁径端着蛋糕手足无措,他把蛋糕小心放到桌上,回来坐在时舒身旁伸手去擦时舒眼泪,对他说:“不会的,时舒,你的愿望都会实现。”
他身上总是有股与生俱来的笃定与坚实,也许是优良的家教带给他的这份从容不迫,但更多的原因来自时舒。
时舒身上有太多状况了,梁径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于是习惯性地分出大部分定力和心力去看顾他。
时舒不说话,盯着桌子上的蛋糕和快要燃尽的蜡烛,默默淌眼泪。
梁径也不说话了,他发现时舒听完他的话后眼神毫无波动。
过了会,蜡烛在香甜的奶油表面发出微弱的荧光。
时舒轻声说:“梁径,许愿这种事太幼稚了。我以后都不想许愿了。”
梁径看着他,忽然很想抱抱他,他坐在床上,小小一团影子落在被单上,跟着那点微弱烛光飘飘忽忽。
“好。”
蜡烛熄灭的时候,梁径说。
不许就不许吧,这没什么大不了,梁径想,反正只要是时舒想要的,他通通都能给他。
成长生涯里这记最强的烟雾弹留下多大的影响,时舒不知道。
过了一阵,他就又和以前一样了,他好像放弃了思考成年人的那些事,他回归本性,热衷关注眼前五颜六色的课本、方安虞老是不会的题目、原曦新的发卡、闻京新的球鞋,还有梁径为什么这么聪明。
初中的时候,媒体也有过一次飙上热搜前三的报道,就是舒茗出席澳洲某活动,可能是礼服原因,衬得她腹部微隆。于是,舒茗和时其峰的陈年往事被再次轰轰烈烈拉了出来,此番“旧情复燃”更是被网友津津乐道。
这次烟雾弹成分复杂,但时舒冷静了许多。
他不会和小时候一样,冲到舒茗面前要求证实,或者表达情绪。他很安静地等着舒茗或者时其峰来找他、通知他。
只是等待都是煎熬的。他变得烦躁易怒,谁都不能惹他。那段时间闻京见了他恨不得绕道走,生怕时舒一个不顺,追着自己跑圈。梁径是唯一能制住他的,但多数时候需要暴力镇压。他俩上学路上打,放学路上还打,好几次梁径气得直接把人扛回去。时舒一到家就把自己关起来,梁径干脆拿了钥匙开门让他去吃饭。时舒气得朝人扔书包,说梁径你能不能给我点隐私?!梁径已经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脾气,他冷冷道,给你隐私你就绝食?你有本事去你妈面前绝食。他们俩那会话都说得直接且戳心窝。时舒听完就红了眼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发现梁径是懂他的。梁径知道他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