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只是想利用自己的专业去摆脱困境…摆脱他,你告诉我,”
“是我错了吗?”她问。
岑浪当即僵直脊背,手掌松了下握捏录音笔的力道,紧紧皱起眉骨,冷声警告她:“你最好别哭。”
尾音尚未落地——
时眉凝望他的双眼顷刻弥泛潮涌水雾,嘴唇小幅度颤抖,鼻尖通红,眼底交织血丝,紧接着眼泪唰地断线滚落,滑淌脸颊。
岑浪:“……”
她还在委屈控诉:
“大家同事一场,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在这儿冷嘲热讽地审问我,你凭什么审我?你当我是你犯人吗?”
岑浪没想惹哭她,抿了抿唇,嗓线僵硬了下:“我没那意思。”
“你知不知道他甚至威胁我…说如果我接下这个案子,他就要连我父母一起做掉!”她不给他机会说完,哭得更凶了,“如果有人威胁到你的家人,你会放他好过吗?”
“……行了。”岑浪被她哭得无措又心烦,抬手将录音笔扔回给她,头一回被逼得退让,“当我什么都没说。”
“哦。”时眉近乎一秒收声。
她像被他刚才按停的录音笔那般,戛然而止,然后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离开前瞥他一眼,嘁了声:
“早这样不得了,非要我哭。”
岑浪:“???”
“那个…浪哥,”喻卓不知何时无声挪到岑浪身边。
“她什么毛病?”岑浪沉着嗓子问。
喻卓挠挠头,仔细斟酌了下语言,说:“其实吧,老大是一周前才接到的这案子。”
一周前才接的。
徐嘉志又怎么会纠缠她三个月。
岑浪虚眯起眼,舌尖抵着上颚扫了圈,轻蔑一笑,视线浸透讥诮的讽意凝定在不远处。
不远处,时眉随意拦下辆出租车,坐上后排,她按下车窗看向岑浪,先是拆了根棒棒糖含嘴里,随后半趴在车门上,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喻卓摸了摸鼻子,“……还有就是。”
岑浪咬着牙:“说。”
时眉表情挑衅,拇指缓缓转朝下,甚至跟他扮了个鬼脸,笑得盎然得意。随后拍拍司机座椅靠背,尾烟喷起,车子在夜雾里绝尘而去。
这时,喻卓告诉他:
“老大她…其实是孤儿。”
第6章
几天后,徐嘉合联系时眉,说是要为徐嘉志的事赔礼道歉。比起这个,时眉更在意上次说起的有关视频物证的来源问题,于是提出想约见一下徐嘉合的妻子。
徐嘉合在电话那端明显迟疑了下。
过了会儿,他回答说邀请时眉到家里做客,顺便一起吃个便饭。
时眉确认了眼门牌号,按下门铃。
墅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半。
是个女人。
第一感官印象是瘦弱。
她大半身子都在门后。
没有立即敞开门邀请时眉进去,也没有从门后走出来,始终默不作声地低着眼,视线发滞。
“您好,我叫时眉。”
时眉笑容职业,将登门拜访所携带的礼盒放在地上,主动伸手向她自我介绍,“是徐嘉合先生的代理律师。”
女人仍然没有动作,也不曾与她对视,纵使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立,她的目光依旧放得极低。
时眉语气平和地笑问:“请问您是夏婕女士吗?”
夏婕。
徐嘉合的妻子。
像是听到时眉喊了她的名字,稍稍抬头,双眸缓慢转动了两圈,才挪移对焦上时眉的注视,之后将门完全拉开,侧身说:“进来吧。”
声音不大,不带情绪。
富家阔太见得多了,总留有某些刻板印象。
可夏婕不同。
一身反季节黑丝绒长袖连衣裙,黑长袜,黑短发,厚重刘海参差偏长,近乎遮蔽眉眼,衬得袒露在外的脸色格外虚白。
她似乎尤为钟情黑色调的装束。
通身上下并无任何多余的金银配饰,单薄寡淡,给人感觉像刚刚做完忏悔告解,沾了满身晨露自教堂归来的修女。
唯独。
“好。”时眉没有介意礼节被忽视,十分自然地收回腾在半空的手,弯腰拎起礼品盒,走进别墅时不经意侧了下眸。
唯独女人颈上系缠的红色丝巾,
与那身黑裙不算协调。
有点跳脱。
“时律师来了。”徐嘉合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跟她打招呼,“先坐,饭马上好。”
时眉将东西放好,调侃一句:“徐总亲自下厨,看来今天有口福了。”
徐嘉合谦虚笑道:“家常菜而已。”
时眉走进客厅,看到一个小男孩半趴在茶几上,十岁上下,正神情专注地在画画。蜡笔横七竖八地铺散地上,零碎涂料四处滚落,将白色绒毛地毯渲染污浊,盛满晃眼扭曲的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