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你分不清楚,你就会痛苦,像现在这样。”
时眉些微怔忪了下,回头看向他,无意识地嘴唇轻动,轻声发问:
“我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或许代入感太过强烈,
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她的主线任务又是什么。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妄。
岑浪低斜着眼,反问:“对你而言,夏婕的身份是什么?”
“我的委托人。”她说。
“没错,所以永远走在为委托人奔波的路上,尽全力为每一位委托人争取利益最大化,无关对方的遭遇与品行。”
他嗓音温柔,循循善诱,
“这就是你的主线任务,这才是你的主控场。”
“可我根本不能为她做什么!不,不对,应该是就算我做了什么,那对夏婕来说也根本没有意义。”
时眉不自觉抬高声音,风过时,隐约带走一些她的沮丧和颓唐,让她听起来更加激动,
“我能做什么,为她多拿到些财产?夏婕还会在意这些吗?让徐嘉合入狱?这种人入狱就够了吗?就算他入土也不能对冲夏婕所受的伤害吧?”
“你认为,夏婕为什么能撑到现在?”岑浪倏然没由来地问她。
“想报复徐嘉合。”
时眉是这样认为的,“对她来说,不能画画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是想报复徐嘉合,她也许都撑不到现在。”
岑浪看着她的眼睛,视线与她缓慢接触,淡淡摇头,不认同的语调也仍然舒缓从容,做出假设:
“如果我是夏婕,万念俱灰的情况下最痛快的报复方式,是同归于尽。”
时眉猛然僵住。
听到岑浪平铺直叙:
“而非求助一个律师。你有想过么,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痛苦到麻木的经历血淋淋地撕开,再回忆一次,再从头分享一次给你?”
时眉没想过。
她压根没往这上面思考过。
“心理学角度来讲,她非但不是万念俱灰,反而是在求生。”而岑浪也没有让她等太久,慷慨地给出答案,
“再痛苦也要这样做,这是她非常强烈的求生本能。”
求生本能。
简短有力的四个字,却好似一颗巨大的钢针,狠狠钉入她的身体里。
让她骤然惊醒,让她过电般战栗。
她有些难以置信,瞳孔轻微颤抖,灰沉沉的眸波渐然放亮一瞬,重复:
“夏婕,她在求生……?”
岑浪靠近她一点,稍稍抬手,手掌力度温暖揉弄两下她的发顶,轻唤她的名字,回答她的声线低柔有力:
“时眉,你可以代入她的情绪,但你不是她,我也不是,我们不能替她做任何决定。”
“财产,我们要帮她夺得应有的,就算她不在意,她还有父母,还有孩子。徐嘉合,我们当然也要亲手帮她送进去,离婚不是目的,彻底摆脱这个梦魇才是。”
岑浪替她拨开嘴角发丝,告诉她,
“过去的伤害已经发生了,如果夏婕自己都不曾放弃存活,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再推她迈前一次。”
时眉是在这一刻,
必须承认自己真的佩服岑浪的精神容量。
他好像从来都是自信从容的。
目标准确清晰,时刻清楚自己的轨道,恣意张扬让他从不按部就班,可即便如此,他也始终为自己掌控“平衡”。
精神富足,
坚守本质,
坚定不移。
也许,只有用尽绝对强大爱意的家庭,才能栽培出来这样一个岑浪,让他在这个年纪便拥有极其优质的向下兼容力,明耀光鲜,又纯澈热烈。
时眉还记得,
他的父亲也是一位谦逊有礼、低调内敛、斥足名士风流的绅士呢。
见她忽然沉默,岑浪停在她脑后的手轻轻拍了下,低声问她:
“想什么呢?”
时眉缓过神,心情豁然畅快时才发觉胃里隐隐反酸,她弯起嘴角,眨眼道:“饿了。”
岑浪笑了声,牵起她走向船舱,带点痞气地调侃:“可惜了,阿伯这里只有鱼,没有猪血。”
“……”
时眉抬腿踹他,被他挑眉闪身躲开。
老伯做的清蒸鱼的确拿手,加上时眉确实饿了,抄起筷子开始认真干饭。
“慢点儿吃。”岑浪替她细心剔除鱼骨,将鱼身中间最肥最嫩的鱼肉全部夹给她,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说,
“还想帮夏婕出气么?”
时眉微愣,嘴里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一脸不明所以地看他,含着鱼肉呜哩哇啦地开口说:
“你刚不是……”
岑浪倒了杯水给她,“咽下去再说话。”
时眉快速嚼咽,灌了一大口水,继续道:“你刚不是说打官司帮夏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