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默默看他,任由他把自己的裤腿卷高,还好只是一点点擦伤。
那辆小轿车的司机骂骂咧咧的,大概是说小海没长眼睛啊瞎跑什么。
我跑过去的时候聂烽已经将那辆白色小轿车逼停,他抱着小海,望着那个司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凛冽的如同冬日屋檐下的冰锥,他说:「下来道歉。」
那个人高马大嘟嘟囔囔的司机在这眼神下瑟缩了一下,然后怂了说了句对不起。
我看到聂烽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他的车牌号。
小海在他怀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这是爸爸的保护欲,我那样爱小海,可有些安全感,只能由孩子爸爸带给他。
回去后聂烽让助理送药箱过来,他半跪在小海的身前,将他的腿放在怀里,亲自给他上消炎药。
晚上小海抱着枕头敲开我的门,他问我:「妈妈,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
我张开怀抱抱住他,他像只小动物一样将头埋在我怀里,声音瓮瓮的:「妈妈,他是因为忘记了那个阿姨才会对我们这样好吗?」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
他又问:「那等他想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样好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小海声音轻轻的,他说:「那我不要喜欢他了,等我喜欢上他,他又不要我们了,那到时候我会伤心吧。」
才六岁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一番话的,又是想了多久,父母感情的影响让他不得不过早的早熟。
我怨恨一切,唯独为当初那个冲动的结婚后悔,因为我将我的孩子拖进这段大人间不健康的纠缠中,我亲亲他的发顶,喟叹一口气,我说:「好孩子,睡吧。」
小海往我怀里钻了钻,睡着了。
我抬起头,小海进来的时候门没关严,聂烽站在门边,大概都听见了,他高大的身躯久久的僵硬在那里,眼睛专注的望着我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他眼底浮起的一层薄薄的水雾。
聂烽坐在沙发上,用非常非常厌弃自己的声音跟我说:「尔槐,我真的很恨我自己,看你和小海这个样子,我真的宁愿我死在变心前那一年。」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没有说话。
没关系,等你想起一切,你就不会恨自己了。
大概不放心现在的聂烽和我的「同居家庭」生活。
顾笑烟来过几次,但是聂烽都没有让她进屋,他面无表情,神色冷漠,是他对外人一贯的冷情和疏离,他居高临下的审视顾笑烟,语气带着被人侵入领地的不悦:「别再过来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也不知道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
「但在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我家人面前。」
他顿了顿,我熟悉他那个样子,那是八年前的聂烽,以前在学校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保护我的。
尽管现在欺负辜负我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他依然面不改色的维护我。
他恶毒的对顾笑烟说:「你在明知我有女朋友有家庭的情况下还来纠缠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看上你,但不得不说,他的智商和审美真的不怎么样,而且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和八年后的我自己,都是非常愚蠢的人。」
顾笑烟涨红了脸,然后哽咽着哭出来,聂烽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于是那之后,顾笑烟就再也没来过了。
有时候我偶尔会想,若是聂烽一直这样下去,我愿不愿意不计前嫌的和他重新在一起。
我想了又想,只能说不愿意。
因为这八年的背叛实在太过刻骨铭心,已经将我对他的爱意消耗殆尽,即使看着状若八年前的他,我也只有唏嘘感慨。
时光怎么就把我们变成了这样。
就像在时光的路上,我们从两个岔路相遇,然后携手并肩同行一路,而后又在同行的路上分道扬镳沿着各自的岔路越走越远。
这场意外只是让我们短暂的相交,那些貌合神离的伤害并不是不存在。
我一颗心老态龙钟,再无一丝波澜。
更何况,聂烽并不是永远不会恢复记忆。
他并不是……永远会这个样子的啊。
第9章
聂烽的第二次手术是四个月之后。
我在年少时代看过很多的失忆狗血爱情偶像片,男主或者女主失忆后,再次恢复记忆一定是经历相同的车祸。
但聂烽是通过手术将大脑压住神经的那块血块取出来的。
他在做手术前曾问过我的意见,他问我:「尔槐,我不想做这个手术。」
我静静的望着他:「失忆并不是逃避责任的借口,聂烽,你忘了,可除了你,我们没人忘,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你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