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她朝山下以南的方向凝出一道王命,这道王命会落入阆江留守的手中,阆江乃是天钧九府之一,妘氏便是此地郡望,作为天钧自古以来掌权的四大姓中的妘氏,阆江在九府中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留守也为妘氏中人,只是并非和妘哲一样、出自嫡系,留守府收到带有妘氏族徽的王命后,自会将百名死囚送到山下。
三人纵马疾驰,下了山便到达宁川地界,这也是天钧九府之一,昊淤山之阴柏山丘之阳,其间五百里都属于宁川府管辖,这是天钧九府中,地域最广的一府,却也是人烟最稀少,流寇最多的一府,这期间多为高山林地,只有正中宁川留守府所在之处位于平地上,此府中的居民多以打猎为生,山林间数里不见人影,昔日的连环命案变多发生在此。
一路上没有客栈驿馆,直到进了宁川城,才有歇脚的地方,姝妤一路上吃吃喝喝,此刻腹中尚饱,要了间上房倒头便睡,弥泱带着汐樾登上宁川城头,一览城中之景,此处远离王城,云都的喧嚣繁华传不到这座位于群山中的城镇,这里没有精致的亭台楼阁,也没有遍地丝竹声,只有山风吹过古朴高大的城墙,老旧破败的小道。
同处一国,景致却完全不同,宁川的城墙厚实且平滑,城上处处都有垛口,身披铁甲的守卫们日夜巡逻,由于特殊的位置,时常有流寇悍匪伪装成良民进城偷盗劫掠,故而此处城防极为严格,晚间他们进城的时候,都经过仔细盘问,如果不是不耐烦的小姑娘拿出司徒府令牌,守城的卫队绝不会轻易放他们这几个外乡人入城。
宁川盛产精铁,那是打造武器上好的材料,三千年前战事起,大量军队被派往前线,许多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打家劫舍,占领铁矿,从中牟取暴利,留守多次派出人寻剿,直到千年前,才再次将所有铁矿收归官家所有,恶劣的自然环境让此地民众疏于教化,因此宁川民风彪悍,好勇尚武,时常因斗殴而引发伤人事件,每一任宁川留守,无一不是勇冠三军,智谋兼备之人。
姬恒继任四姓之长以来,针对宁川的境况,制定了专门打击惯犯的严苛律令,偷盗者,杖责八十,剁去手指,□□者,杖责八十,处以宫刑,聚众闹事,搅扰良民者,杖责一百,流放荒野,斗殴杀人者,以命偿之,若是起不臣之心者,则连坐三族,同族中人皆不得入市。这些法令看起来苛刻,却极大的改善了宁川的治安,虽然依旧有流寇出没,比起之前,已不知好了多少。
不知是谁把有外乡人到来的消息告知留守府,留守赶到他们下榻的客栈,对着店主盘问一番,得知其中两人不在店内之后,便带着人在城内匆匆寻找,因宁川城不禁止城中居民攀登,故而留守寻遍城中找不到人之后,就来到城头上,果然看到两个身着长袍,仪表不凡的人。
听到身后有人行礼口称大人,弥泱就已知来人是谁,但她并不想回头,只听那位大人询问两人来自何处,要去往何方,她依旧没有回答,一旁守城的士兵大声呵斥,口称何人敢如此放肆,竟然无视大人问话,她微微回头一看,不过是一个年轻的武士,铁甲罩住魁梧的身材,却遮不住稚嫩的面容,好大的口气,对于这种狂妄的凡人,她向来不屑一顾。
被侍卫们簇拥着的人拦下年轻的士兵,让其不得无礼,只身走向前,拱手对两人说道:“本府乃是宁川留守公仪甫,不知二位是何人?”被拦下的士兵不敢多言,只是怒视着两人。
“公仪家,天钧将门世家,能镇守此处,果然不是寻常之人。”弥泱说着缓缓转身看向距自己五步之遥的自称留守的人。
虽身着便服,依旧掩盖不住那一股英武之气,看样子,公仪甫不过比妘哲大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却让他显得比那位大司法年长数十岁,天钧人的容颜不会随意老去,风沙却能在脸上留下痕迹,难得的是这样一个出身将门的人,行事倒不粗鲁,面对无视也不失了身份。
“我正是出自公仪家,我祖我父皆为天钧征战一生,我亦当以他们为表率,守卫一方,只是二位尚未回答我的问题。”虽然两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公仪甫倒也不生气,能拿出司徒府令牌的人,即便不是姬氏中人,身份也非比寻常,天钧向来注重门第,他绝不能逞一时之快而误事。
“我来自何处并不重要,至于我要去往何处,大人亦无需多问。”弥泱不动声色,她想试探一下这位宁川留守的气性,天钧九府,每一府留守都身负重任,若是经不住这点蹉跎,怎能担负一府之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