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回忆着自从幼时蒙学之时起便牢记于心的内容,当时天钧部族沿玄水而南迁,行至半途,有玄鸟出,又南行二百里,至柏山之丘,乃玄水所出之地,也就是说玄鸟出现的位置位于柏山丘以北二百里,从王城出发,少说也有一千五百里之遥,若不想绕道而行,途中还要经过昊淤山,那座山上有解毒神草天樱草,更有随时出没的毒蛇。
“让姝妤好好休息两日,三日后我将带她北上,你备两匹快马,倒是我自会来此处接她。”弥泱吩咐完后,转身就要走,羽嘉还在王宫内等候,她不能让鸟儿等太久。
“王上可否需要臣派遣护卫一同前往?”姬恒连忙问道,此去皆在天钧境内,侍卫们理应护卫王驾。
弥泱摆手说着不必,让他们小心防备王城,姬恒领命后目送王离去,才回到后堂看自己的女儿,桌上已被收拾干净,小姑娘杵着下巴昏昏欲睡,看见父亲,又来了精神,拉着他说着自己在少阳的所见所闻,说不了几句,眼皮又开始打架,疼爱女儿的老父亲唤来家仆,将小姑娘扶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回到书房中翻起城防图。
回到穹霄宫内,推开殿门就看到羽嘉伏在王座上呼呼大睡,灵兽们无事之时总喜欢安睡,为了不将它吵醒,两人一闪身消失在殿中,直接上了观星台,无聊的时光总要找些事情打发,弥泱让近侍取了些宫中珍藏的好酒来,和汐樾共饮,这些酒皆是昔日兰裳所酿,传闻是大地上最烈的酒,无人能饮下三杯。
只是浅尝一口,弥泱就品出这酒非同寻常,诡谲迷人的香气,绝非一般原料所能酿制,入口清洌,冰凉透心,若非身体极佳之人,哪能受得住这般寒凉,最关键的是,酿造这酒所用的材料,乃是归藏川水和般若峰上的寒冰,将寒冰化成冰花,再加以靛青色的川水,以烬火煮沸十日,再以流霜冷却,密封百日才能得到这酒。
无人能饮下三杯并非由于此酒过烈,而是因为其中的阴寒之气太重,人族大多为纯阳之躯,承受不了这些东西,再加上归藏川中有曼珠沙华残叶,即便在百日酿制后,毒性大减,却依旧会麻痹人族神经,让饮酒之人头脑昏沉又飘飘欲仙,酒劲过后,数日内都萎靡不振,茶饭不思。
“果然是我神族之人,酿的酒都如此不一般。”汐樾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这酒口感和忘忧相似,只是不及忘忧香醇倒是更甘洌些。
“你可慢些喝,这酒虽不如忘忧那般烈,却比忘忧更容易醉人。”弥泱忙按住她的手劝道,昔日在玄墟,每当他们饮酒作乐的时候,这位太阴星君总喜欢贪杯,几乎次次酩酊大醉。
“是吗?我们很久没这么痛快过了,今夜就痛饮一番。”汐樾可不以为然,此处并无外人,就算喝醉了她也不在意,谁让和自己共饮之人向来都是千杯不醉。
见她如此有兴致,弥泱便不再继续相劝,命近侍把酒悉数取来,总共三十余坛酒放在两人面前,汐樾大喜,也不再用酒盅,直接拿起酒坛子豪饮,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们总是饮酒作乐,抚琴而歌,日后回归玄墟,定要和诸位星君再次痛饮一番,忘忧之酒配上沧浪之曲,那真是神生中的一大趣事。
“弥泱,不如抚琴一曲。”雅兴大发,她不想等到来日,今夜便想尽兴,良辰美酒,怎可没有丝竹之声。
想要听曲还不容易,只是今日不奏沧浪曲,弥泱用手扶过桌面,一把墨色的上好古琴出现在面前,她轻抚琴弦,乐章从她指尖流出,汐樾仔细听着,这是一首自己从未听过的曲子,曲中在诉说着怨恨和哀思,琴声层层推进,仿佛一把钝刀一刀刀扎在她的胸前,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出,她频频举起酒坛,将酒送入自己口中。
一曲终了,乐声还在耳边回荡,她脸上依旧涌起几分随意,弥泱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一坛酒陪她共饮,这是人间的曲子,创作于千年前,来自一位不知名的琴师之手,名曰残阳映血,一度传闻这是当时的古琴名家潇湘子所做,作曲的目的是为了痛斥战争的惨烈,为那些无端枉死的人鸣不平,然而直到离世的那一天,那位琴师也没有承认这是自己所作。
“别喝了,再喝就真的醉了。”弥泱拿过汐樾手中的酒坛,想带她进殿内休息。
哪知汐樾一把夺过酒坛,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歪歪斜斜挪到她身旁,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嘟哝着说道:“弥泱,你知道吗?我喜欢你,都说我们神族和同生之人最为亲密,但我对朝旭除了同族之谊,再无别的感情,我们生来没有□□,但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你说按照人族的话来说,这算不算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