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妤,你很想成为神仙吗?”弥泱忙接过话来,化解了他的尴尬,也把小姑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那倒是不想,我记得巫神和我说过,身而为神,身上没有世俗人情,虽然身居高位却始终是孤身一人,我可受不了那些,在我们人间,越是有权势地位高的人,就越不受控制可以随心所欲,你们这些神仙,虽然可以永生,倒是被不灭的枷锁给禁锢住了。”话匣子一打开,姝妤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眷恋尘世的美好,不愿像一尊泥菩萨一样被世人供奉着,没有悲欢喜怒,只是看着世间沧桑。
一看周围站着三个神族,还有一个早已脱去凡胎的仙君,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不妥,一溜烟儿脚下生风似的朝前方跑去,随着她的步伐,仙泽中晕起堆堆黄土,奎山生怕被察觉出小姑娘这些话是自己所教,也带着长明踩着还未消失的黄土离去,左右也不能让一个凡人在仙泽中乱窜。
“你痛苦吗?”汐樾突然问道,在场的只有两人,她指的你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你说什么?”弥泱完全未反应过来汐樾所说的痛苦指什么,亦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样堂皇的问题。
“我们本来没有那些,所以自然不会被情义所困,我们所执着所恪守的,不过是从降世之时便刻在我们骨血里的责任,可你不一样,你和他们无异,却为了我们,为了所谓的道,把自己无尽的生命禁锢,你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吗?”三千年前,这是汐樾想说却无法说出口的话,在此刻,她不想在藏下去,作为神族最亲近众神之主的神君,她将自己心中的话宣泄而出。
相伴十几万年,说她昔日没有过疑虑那是假话,然而只有从三千年前她沉睡于巽泽之时起,才看到那团炽热而压抑的火焰,或许是受伤的缘故,她不经意看看到弥泱心底的那一面,凡人尚且知冷暖,作为先于万物而生的神,那些情感比人情更加强烈。
“汐樾,比起是否痛苦,我更怕有一天我不会痛了。”十几万年对没有时间流逝的玄墟来说,与十几年无异,对朝朝暮暮的人族来说,确是花开花落几度春秋,白衣苍狗数千回,已是换了人间。
弥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天地秩序而焦虑,因担忧神族安危而不安的神祇,她能高坐云端,看淡兴衰成败,将昔日那些情绪深藏心底,在敌人眼中,杀伐决断的神族之主冷酷得如同寒冰,在苍生眼中,庇护他们的神明心怀天下,不苟私情,不论在谁眼中,她都如水般淡漠。
她没必要回避那些与生俱来的□□,把那些东西深埋心底只是为了当初自以为的对苍生的责任,所谓大道无情,只是修心之法,并非真的是一门道术,也不能真的弃情绝爱,纵使贵为天地至尊的神,也需要与自己和解,取舍之道,亦是伴随虚无而生的大道。
不同于鸿蒙所生的诸神,他们生来就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着什么,而她不是,她愿意怎么做,完全取决于自己,然而自从被尊为神主那一刻,她似乎就没有多余的选择,大道真是下了阴险而高明的一步棋,表面上不拘泥于她,却让漫天诸神来束缚自己,就这样推着她前行。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和你分担呢?他们不行,我也可以。”不需要太多解释,汐樾就明白了弥泱所说。
“汐樾,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没来过。”弥泱走近汐樾身前,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走吧,别让奎山等太久。”
没有姝妤跟在身旁,两人的步伐加快了许多,虽然已经知晓这一切是焚祭给神族布下的一个局,汐樾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身旁的人她太了解,那人明知是圈套依旧会往里面跳,是出自对自身实力的信任,也是出自对阴谋诡计的不屑,但心思缜密的神,绝不会毫无准备的陷进去,那是一个局,谁能肯定他们现在所走的不是另一个局呢?
“那个小姑娘,她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说的是曾经的洛川。”汐樾自认为深知人力的上限,对于这种逆天改命后还能违逆自然法则的是亲情,她自然有几分兴趣。
“有时候,不能低估人族的执念,洛川的一抹残息,就因为三千年前未了的心愿,在大地上飘荡千年而未散去,还以这种方式再次重生。”记忆又回到了在坎泽畔的那一日,虚弱的残息用尽最后的力量,完成穿越千年的遗愿,苍生无法逆转生死,却能超越生死成为永恒。
“那姝妤她,她能够进入轮回道吗?”洛川被逆天改命后,身死而不入轮回道,命殒则永远消弭于世间,以他的残息所化的女孩,身上遍布他的气息,这是否意味着,稀里糊涂被选择的小姑娘,也失去了轮回往生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