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弥泱回想着虚无中的种种,他们三个都是被虚无所孕育,自己所见最多的的确是焚祭,垠渊只是偶有所见,但从十余万年的对话和垠渊初见焚祭时的反应来看,他们两人压根未见过彼此,莫非当初大道初诞时,出了什么差错,而后只能将错就错,让三人都诞生于世。
焚祭越凑越近,她一把将他推开。
猛然被推开,刚才还有些得意的焚祭愣住,顿了顿,将僵在胸前的双手缓缓放下,正想自嘲无论过多久,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什么变化,自己还是被讨厌的那个。
“你就这么想暗算我吗?”弥泱问道。
“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焚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个玩笑可真是别出心裁,弥泱不再搭话,自己自归来以后,好像曾经的敌人和同族都变得莫名其妙。
在这溟洲大地上,可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分明是因神族才形成的土地,上面孕育的生灵却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普通人想着害人,王公贵族也想着害人,妖族想着害人,连死掉的亡魂都在想着害人,怪不得大道要让此地消失,如此风气,实在难入神族之眼。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如果只是诓我,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再大度的人都无法对这样过火的玩笑无动于衷,何况是不容侵犯的神族,她打定决心今日定要从焚祭口中问出些什么。
这回焚祭可再也笑不出来,本来就没什么要说的,这只是个幌子,现在对方倒是不依不饶,谁让自己理亏,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也得想,还得说出些重要的事,比如说如何破解禁制这等他们都关心的问题。
想来想去还真有些话要说,而且并非是简单的问题,这是人族间的恩怨,却关系到兑泽禁制是否能破解。
“你知道长暄海吗?”他问道。
“八万年前你我双方交战时劈出的鸿沟,现在是人鱼族的居住地。”
“症结便在人鱼族身上。”
这个答案在弥泱的意料之中,却又有些意外,两月前她从奎山口中得知人鱼族的来历,那时已经隐隐猜到这个人族演化的族群,恐怕与兑泽禁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早前的探查中,她并未探到联系在何处。
人鱼族本不该出现在溟洲,他们的存在完全违背自然法则,若要恢复天地秩序,必要让这些生灵回归陆地,重新做回人族,或者让天道接纳他们,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此时还未可知。
“人鱼族或去或留,日后我自有主张,不过你所说的症结,到底是指什么?”她起身探了探兑泽水,看不出纯净的泽水内有任何族群的气息,却能探到几近牢不可破的禁制。
“只有将人鱼族的事情彻底解决,才能让这尸山血海恢复生机。”焚祭遥指着看不见的长暄海,回想起那时海水倒灌的景象。
两族停战后,溟洲大地上迎来了一场持续三个月的降雨,不少地方饱受洪涝之灾,海水倒涌向大地,将低洼处淹没,西方那条将大地贯穿的鸿沟内,无数海水和雨水一同涌入,由于这个无法填满的坑,才让大地免于被洪水淹没。潮水退去后,溟洲迎来生灵繁盛的几万年,而那条鸿沟,则形成了大地上的一片汪洋,因为海域狭长,又终日沐浴阳光,后来跋山涉水来到此地的人族,便以为这就是大地的尽头,给这片汪洋取名为长暄海。
他拉着弥泱,越过兑泽,踏上一片细软潮湿的沙洲,回首身后,一片苍凉空旷,眼底只有无尽的溟海,身前日光映照沙洲,微风轻拂,流云飘散,在这万物尽归的西方,竟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片沙洲将长暄海与金嵫山隔开,凡人无法越过长暄海到达此处,若侥幸到此,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有广阔无边的溟海,无法看到那幅地狱般的画卷,在沙洲和金嵫山的交界处,有一道天成的力量将两地隔断,这不是神族设下的结界,也不是怨灵设下的屏障,是大地灵息自感阴阳两界而成。
这宛如一扇连接生死的大门,对面的尸灵永远过不来,而人族也永远无法过去,但两地精气相连,灵息相同,看似两个世界,却又密不可分。
从半空中看下去,卷起细细波纹的海面倒映着蓝天,海水蓝得摄人心魄,比一碧如洗的天空还要蓝上三分,让人萌生想要跳进去洗掉一身污垢的冲动。弥泱在在手中凝聚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冲入海水中,石子瞬间没入海底,短暂的平静后,海面翻滚起来,气泡翻涌,海水如同沸腾那般,逐渐掀起数尺高的风浪,浪虽不大,但来得迅疾,足以掀翻过往的船只,海浪平息后,几颗脑袋鬼鬼祟祟探出海面,放眼向四周忘了一圈,又迅速缩回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