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裳只觉可笑,都为凡人,只因是王族,却自诩高贵,自以为比他人更高一等,殊不知在神族眼里,除了玄墟神祇,世间众生,上至万年仙妖,下至瞬息而逝的浮游,都只是沧海一粟。
“灼烈,神族之事,何时轮到人族来评说。”她看向人族的王的眼神和芸芸众生无异,不管是被众星捧月的贵族,还是卑微低贱的奴隶,在神眼里,他们只是苍生的一员。
话说到这个地步,灼烈才猛然意识到他们真正的区别在哪儿,面前这个邻国的王,并非真正的人族,她是九天之上的神族,是数万年来被溟洲众生供奉敬仰的主人。神,制订天地法则,自成天道,这座神殿,也是因神族而现世,可笑自己还怨上苍不公,不降天罚于这个违背神谕的人。
“神族,您是神族......”心里虽然还有万分怨念,嘴上却很诚实的改了称呼,灼烈不停喃喃着,越想越有些后怕,如果兰裳真的与他计较,神要处决一个凡人,只需轻轻挥手,如同拍死一只蚂蚁。
兰裳跃至云上,恢宏的神力从她双手间流向灵息环绕的神殿,层层堆砌而成的天祇殿被淡淡的月白色光芒笼罩,回到殿内,灼烈正瘫坐在地上,眼神直愣,眼中无神。
“灼烈,我已在天祇殿内布下足够维系大地十年平衡的神力,这十年内,我不会再踏足此地,在神力的作用下,精血可自行吸纳灵息,你要走要留,随你意愿,十年后精血分化,我会回来亲自为他们化形。”他们,指的是两国的下代继承人,兰裳解掉罩在灼烈身上的神力,离开神殿前,转头向那团精血,其中的一半,本该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上。
八十年前,她取出放入其中的精血来自天钧先王,音杳,大地上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屈指可数,这个曾经被她称为母亲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身份的人。
音杳即位前夕,神族传谕,告知嗣位者之事,并在她进入天祇殿前先取走一捧心头精血,那百年,只是逢场作戏,兰裳诞生时,将那捧精血带入下界,人族的王,终要归位人族血脉。
灼烈紧盯着颀长的白衣身影,有种想要冲上去抱住的冲动,这八十年就像大梦一场,梦醒了,只有空旷的大殿和漫天浮云,离开,能到哪去?找个无人的地方隐居,直到二十年后,带着新生的继承人回去,若无其事的继续做王,还是现在就回去,直面朝臣和百姓异样的目光,虽从未离开天祇殿,外面对兰裳的盛赞他早有耳闻,现在回去,只能沦为世人的笑柄。
“兰裳,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离去的兰裳再不回头,也未看到身后阴戾幽怨的目光,未听到神殿中传来的切齿低语。
第50章 不归
穹霄宫前,大祭司己苓率王城禁卫巡视,却见一道流光落下,熟悉的白色身影落在宫门前,察觉到气氛不对,忙屏退左右,跟着前面的人走入大殿内。
姬珹已离世多年,作为四姓中的最年长者,己氏一族之长己苓成为新的百官之长,护卫王宫的重任也就交到了她身上。四姓皆知,王离宫半年,归来一次,此次,离宫尚不足三日,竟匆匆赶回,心思缜密的大祭司猜测,定是天祇殿内有事发生。
半晌,她抬头看向王座上一言不发的王,是错觉吗?王一向冷如寒冰的双目里有一丝火焰,己苓心中有些愤懑,虽不知发生何事,能惹怒备受爱戴的王,便是轻视天钧的尊严。
“王上。”她轻声唤道,满脸恭敬,略带三分焦灼。
“何事?”王看向台下侍立已久的臣属,眼中的火焰隐去,目光沉静如水。
“不知王上为何突然赶回?”见王态度缓和了许多,己苓方才放心问道。
多年君臣,四姓对王的崇敬依旧,畏惧却减了几分,以强大灵力庇护万民,让天钧傲视溟洲的王,不在意世俗虚礼,不以严苛的法令约束朝臣,严肃了两万余年的朝堂,在这八十年来,多了几分和睦。
“己苓你通知诸位大臣,今后十年,本王不入天祇殿,若有要事,可直接呈送穹霄宫。”兰裳手指叩响王座,说罢,将一枚令牌推送到己苓面前。
王族玄鸟令,己苓接过王命,愈加恭敬,心头的些许愤懑陡增,瞬间填满胸臆,虽不明就里,却在心中咒骂邻国的君主,若不是那个平庸无能的灼烈将王惹怒,多年来一直往返天祇殿的王也不会下如此决绝的命令,对王的尊崇让她忘了历代旧制,在一众朝臣眼中,王和唤出天祇殿的神族一般无二。
从那日起,两国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尽管使臣往来依旧,天钧上下对丹陆来使一次比一次冷淡,兰裳不常在云都,国内事务大都由四姓代理,负责政务邦交的姒氏一族,早年时就对灼烈带有偏见,到后期,甚至不愿接见来使,随便让人打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