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红白两色的光突然从东边拔地而起,他掐指一算,光起处,正是古尔列王帐的方向,光色极暗,若非仙族或是精通术法之人,极难看到。他偷看身旁的妘哲,这支精骑的统领,正忙着对士兵吩咐,完全没注意到远方的异动。
光芒上溢出少许他从未识别过的气息,联想到近几日大地上发生的事,长明判断,那束光属于妖族,妖族被收入姑获的妖丹中,沉睡于少阳仙泽内,这束光,应当是他们在大地上最后的遗迹。
云端上的神祇看到冲天而来的光芒,从云海深处落下些许,让自己处在不那么高远的地方,现在,才是姑获口中的有变。
最后一股血流汇入于涂身下,气息奄奄的武士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憋着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他用尽力气将瓶子打开,没人看清瓶里存放着什么,颤抖的手将瓶子仰起,把瓶内的东西导入口中。
“于涂,你在干什么?”不祥的预感浮现在万俟儁脑中,一丝熟悉阴森又诡异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心中。
于涂不答话,收起小瓶子,盘腿坐在地上,双手交叉于胸前,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口中念念有词,却没人能听得见他说什么。刚才对他万分关切的武士稍微后退,脸上写满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看到,那个濒死之人的身上,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血光,血光里掺杂着点点晶莹的白雾。
那些白雾让万俟儁想起恐怖的回忆,“妖花祸害人间,你当以死谢罪”,神明的话如同一根无形的钢鞭,时时鞭策着他,这几日,他日日祈祷,只求当日自己的冲动之举,不要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眼前的白雾,与那朵花的白,实在太过相似。
于涂直挺挺从地上站起来,背后一阵悉数声,围观的人群瞪大眼睛,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砰一声巨响,他后背炸开,无数白色绸缎般的物体从他后背窜出,与他近身的武士躲避不及,被绸缎紧紧裹住,夜空下,喷洒出弧形的血花。
“幽灵草,幽灵草。”万俟儁喃喃道,那日袭击他的妖花,竟然从于涂体内出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加强大,吞食人的欲望,似乎也更加强烈。
白色绸缎变成巨型花朵,在草地上招展,凡是被花瓣碰到的人,顷刻间便被撕碎,尸骨无存,绿色的草地上,泛起血一样的红光,与巨大的白花交映,将碧绿的草原照耀得如同幽冥。
“首领,我们该怎么办?”因恐惧而失神的古尔列人,刚才还兵戈相向的两队人马,同时想起他们神勇的首领,一齐看向一身金甲,闪闪发光的万俟儁。
万俟儁一向高傲不可一世的脸上布满慌张,经历过一次之后,他深知人力无法抗衡妖类的力量,除了逃,别无他法,但脚下的草原似是被包围,无处可逃,危急关头,善战的古尔列人,只能向上苍祈祷,祈求神明显灵。
弥泱和垠渊依旧驾着云站在半空中,漠然地看着草原上发生的一切。
“原来姑获所说,是指这个。”垠渊丝毫不把巨大的妖花放在眼里,尽管就在脚下,幽灵草并不敢靠近神祇半分。
目睹全程的弥泱心如明镜,那个叫于涂的人喝下的是妖花元灵,元灵中温养着世间最大的一株幽灵草,人族若将妖花元灵吞下,精血会在转瞬间被吸干,妖花破体而出,草原上的红光便是由妖花妖气侵染所致。那些从各处流向人身下的血液,也是因为被他腰间的妖气所引,血液进入濒死之人的体内,造出回光返照的假象。
“可惜,真相随着那个人族的死去,永远无法解开。”她感到有些惋惜,或许是姑获死前曾到过这里,又或许是魍象,是他们中的一个将妖花元灵交予于涂。
妖族果然善魅凡人,数万古尔列人不选,偏选了一个和万俟儁仇恨最深的人,若不是姑获死前幡然悔悟,今夜的血,足够让无数妖灵复苏。
“要下去救人吗?”垠渊看到古尔列人都躲进毡房,或四散逃窜,妖花扭动着硕大的身躯,到处搜寻猎物,有些于心不忍。
遥远的东方出现一抹白色,这场持续了半夜的闹剧也该收场,弥泱唤出绝苍剑,修长的剑身弯曲,向下无限延伸,将妖花层层绞住,疯狂生长的妖花刹间萎靡,迅速朝地下逃窜,神剑之下,岂有可逃之路,幽蓝色的剑光将缩小的白花从地上拔起,草原上血红色的光芒快速散去。
劫后余生的古尔列人,朝那道幽蓝色的光跪拜叩首,他们只见两个人影从空中落下,其中那名女子的手中握着一朵白花。天边亮起,晨辉下,人们看清那朵白花正是刚才残害同袍的巨型花朵,而那女子,正是几日前击败首领的天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