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赵珩自然明白在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少动不动为好,可岑慎的案子都已经在平都准备审查,岑慎还在北疆毫无音信,这个局势对自己太不利了。
越是这个时候,兵行险着越能挣得一丝生机,柏崇本来就是兵部的文书,参与铸铜一案的审理本就不过分,加之赵焕已经发落了两个文书,柏崇便变得更不可能替代,赵珩只需要让御史大夫动些关系,便能让柏崇出现在审理铸铜一案的名单中。
赵焕虽有发落岑家之心,可岑慎、岑析两人无一人在平都之中,北疆虎视眈眈的岑家军还掌控在岑慎手中,赵焕没有完全把握拿下岑慎之前,并不会逼得人没有一丝活路,审理的名单中有那么一两个无足轻重的位置是赵珩的人他也不会抹去,更何况,赵焕日理万机,柏崇这么一个小官从没有面见天颜的机会,他更不知道柏崇已经投靠赵珩。
思量再三,赵珩还是决定相信柏崇,他当即写了一封信送了出去。
次日,柏崇的名字便出现在铸铜一案的名单上,与此同时,赵焕的第三道圣旨也到了岑慎大营之中。
——
岑家军营地完全是战时防御,章淼带着赵焕派来的太监,两人路过了十几个关口才到了岑慎的营帐前。
岑慎正和众人在沙盘上作战,章淼进来时环顾四周,见到杨世端也在账中坐着,却没见到第一次送旨的官员。
章淼还在张望着,身边的小太监已经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道:“岑将军,陛下有旨,请跪下接旨。”
营帐中两方地沙盘厮杀并未停止,不仅是岑慎没给一个眼色,就连账中的将军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拿图纸的拿图纸,看地图的看地图,没有一个人抬眼,就好像章淼他们是透明人一般。
“岑将军。”小太监往前走了两步,扬高了声音道:“陛下说,您这次要是再不接旨,可是抗了三次旨意,陛下可就要按谋逆之罪论处了,到时候不仅是岑将军,整个岑家都要遭殃,咱家劝岑将军还是识时务些,不要……”
“太吵了。”岑慎将手中的旗子往沙盘上的山地背阴处放,皱眉道。
一旁的金德昌上前熟练将小太监放倒,撕了一块身上的布料团成团往他嘴里一塞,旁边的瞿逢川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眼睛都不睁,熟稔地自椅背上抽出一根绳子递给进金德昌,金德昌接过,咬着一头打了两个绳结,用绑螃蟹的手法将小太监捆了个结实。
小太监连“呜”都没来得及“呜”一声就被撂倒,手上捧着的圣旨也落到了地上,瞿良顺手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也没打开,径直递给了发怔的章淼。
章淼还处在瞿家父子两个看着已经和岑慎一伙的震惊中,愣愣地接了圣旨,还没回过神来。
岑慎接过身边人递过来地图画了几个圈,向身边的部将招了招手,四五人应声围了上去,岑慎小声嘱托了几句,又各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四五个部将领了军令牌绕过还在地上兀自挣扎的小太监,走了出去。
岑慎捏了捏山根,悠悠地吐了一口气,这下才像是缓过来一般,他活动着手腕,就近选了一个座椅坐了下来,身边的部将见他手中有了空隙,忙把晾在一旁的饭碗递了过去。
岑慎接过来扒了几口,含糊道:“章大人,圣旨的事先放一边,我们长话短说。”
岑慎只嚼了几口,便囫囵将口中的饭咽了下去,继续道:“目前北疆的局势于我们有利,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赢得此战,而此战只要赢了,我敢说十年里,草原部落不敢再南望黎国。这个时候,恕我不能接旨回去。”
章淼冷静下来,看了一眼一旁的瞿家父子两,问道:“他们两个也是被你这么说服的?”
“需要说服的是从平都来的,对北疆局势并未半点了解的人,瞿侯爷和瞿将军他们就在军营之中,不用我说,他们分得清楚轻重。”岑慎道。
“在岑将军的眼中,陛下的旨意便是轻的?”章淼问道。
“陛下是天子,陛下的旨意自然是重中之重,只是社稷之上还有黎民,在这个关头,陛下的旨意只能先往后等一等。”岑慎顿了下,道:“章大人也是朝中老人,也曾平水患,赈灾情,自当明白我说的意思。”
章淼默了一会,问道:“来送旨的官员呢?”
“一个在这儿坐着,还有一个营房里关着。”岑慎指了指坐在瞿良后头的杨世端,补充道:“准确地说,营房那个是自己要求关进去的,现在应当在核对粮草数目。”
赵焕第一次派来送旨的人本就是两不靠,被岑慎说服后又不想背上违逆皇恩的罪名,便自请被关起来,这样以后回都述职也算能混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