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的时候很喜欢跟在岑析的身后,尤其是冬日会闹着要和岑析睡一张床,缠着岑析给自己讲故事,外头飞雪漫漫,屋内细语絮絮,倪书容现在想来心中都涌上安心和依恋。
可自他大了,便不知为何,每次和岑析接触之时心脏就像不能控制一般,跳得时缓时急,而每次被倪书容逗弄的时候,心中也时空时实,搅得倪书容整个人无法思考。
倪书容便不敢再和他有多少肢体上的接触,此时醒来发现自己在岑析怀中,着实吓了一跳。
“师……师兄……”倪书容结巴道:“对不起,你往里来来。”
看着岑析背后就是床沿,倪书容怕他稍微一动就会翻下去。
“小混蛋。”岑析轻声骂了一句,朝自己伸出的手臂努努嘴:“胳膊被小混蛋枕麻了,动不了。”
倪书容另外半边脸也被他这么一句说红了,连忙蹭过去扶着岑析的胳膊,将人往里扒拉了几下,视线触到岑析背后衣裳上渗出的血,倪书容眼眶瞬间红了,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背,心疼道:“师兄,我们回元和山吧。”
“傻子。”岑析看着他通红的脸和眼眶,活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心中涌上怜惜之情,手上却敲了下他的脑门,赏了他一个栗子:“这是我家啊,这儿有我的亲人,爷爷、殿下都需要我,我能去哪儿?”
“元和山不是师兄的家吗?我也是师兄的亲人啊!”倪书容自知这话没有说服力,越说声音越低,可他还是忍不住道:“至少在山上,师父从来不舍得这么罚师兄。”
倪书容的心思纯粹,看这世界的黑白也简单,他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绢,色泽莹润,没有被任何人涂抹上色彩,叫人想要成为那个在上头肆意挥毫的人,又不忍去玷污这份纯白。
“你尽早传信给师父,最好早点从蜀州搬走。”岑析摸了摸他还没消下热的脸,像是在抚摸一块上好的白玉:“我怕这次的事会波及到你们,元和门久在元和山也不利于发展,要不就趁此机会搬迁,你带着师弟们这两日就回去,搬去哪儿了也别同旁人说,寄一封信给我就行。”
“师兄什么时候回来?”倪书容意识到不对,往年再怎么样,岑析至少要一年回元和山一两次的,可这次他却没说归期:“师兄今年还回来吗?”
岑析不忍告诉他自己送赵珩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深入平都风云,再回不去做一个元和山弟子的逍遥自在,他抿抿唇,哄倪书容道:“师兄忙完这阵就回去,你在山上等我,记得帮我打扫屋子,别让我回去睡落灰的床。”
倪书容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很快便信了,鼻音“嗯”了一声,不自主抱住岑析的胳膊,小声道:“我给师兄打扫屋子,我等师兄回来。”
——
约莫半个多月后,岑析背上的伤开始结痂,倪书容还是没回元和山。
他修书一封给师弟们带走,自己执意要留在平都照顾岑析一阵子,岑析拗不过他,又抱着些私心,便多留了他些许时日。
谁知等不到入夏,他和赵珩也要离都了。
唐济一案拉扯了将近一月,赵珩一直处在劣势,全靠着岑慎在朝堂撑着,陛下才未曾做出判决。
章淼撬开了唐济的嘴,唐济承认自己当初和柏崇争论的就是赵珩的那块玉佩。唐济说,他科考之后,见了许多平都才子,其中有一声称是赵珩麾下的人给了他一块玉佩,说是赵珩看好他,以此信物为证,等他高中之后便收归他入门下。
能不通过御史大夫直接搭上赵珩这棵大树,唐济自然是愿意得不行,因此这件事他和谁都没说,一直贴身揣着这枚玉佩,直到那夜出门前他发现玉佩不见,首先怀疑一直在屋中待着的柏崇,和他起了争执。
而后便是和裴朔雪出门喝酒那晚,喝完酒之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溅满了鲜血,手掌中还死死地攥着一把匕首,而宋明澄死死地护住怀中的考卷,就死在离他五步之内的地方。
唐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冲进来的官兵带走,他没办法承认自己的罪行,可他也没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岑慎抓着唐济不承认有书信那点一直拖着案件完结,想要将这件案子的影响降到最小,最后不了了之,可随着进士们被授予官职,赶赴各地为官,唐济案有了重大的进展。
裴朔雪被封翰林院编撰,正式踏上仕途,他上奏的第一份文书便是佐证四月十二日晚,唐济出了书院。
裴朔雪说当夜饮酒之后,唐济并未完全醉,他和唐济一同回院之后,半夜起来发现唐济不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