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总之,我一个人拼死拼活长到这么大,现在面临生死总有选择的权利吧?”林静摊了摊手,“我以前活得跟个怨妇似的,遇到过不去的事就骂我那早死的爸妈。”
“在出来旅行之前,我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烂,烂到身边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这。没想到其实,还不赖。所以差劲的只是人吧,根本不是这个世界。”
“你活得还挺通透。”俞安说。
明明才十八岁,就有破釜沉舟的勇气,面对疾病和死亡也不害怕,随心所欲的,只要自己快乐。
“脑子里装了脏东西就装不下其他事了,反正又活不了多久,想怎样就怎样呗!”
林静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扔向前方,撞击地板,发出“嗒嗒”声。
“与其每天充满怨气地活着,不如索性不管那些,去做能让自己高兴的事。”
林静将手环成喇叭状,朝着前方黑漆漆的夜大声喊:“及——时——行——乐——啊!”
……
在村民家借住了两天,裴尹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
他象征性地转了转手腕,只剩轻微的酸感,不妨碍开车。
那段极为崎岖难行驶的道路,人们给它取了一个有意思的名,叫“康庄大道”。
为了与它陡峭而危险的特性相左,似乎叫这样的名字更让人有安全感。
一整路,俞安都被晃得胃里发酸。连活力四射的林静都忍受不住,说了几句话之后,就难受得独自在后排掩面痛苦去了。
一路无话,直到旅行者驿站。
驿站后面有一座极高的山,只有一条小路向上延伸。
裴尹驶上去,路遇骑着马的西阑人,让他们赶紧下去,说这里不对外开放。
他笑眯眯地点点头,一边说“好”,却又一边加速。
山顶视角很好,风也大,俞安下车的时候差点软了腿。
从这里往下俯瞰,能清晰地看见旅行者驿站落脚的人,也能看见远处弯弯绕绕的路上行驶的几辆车。
还有终年不化、泛着白的雪山。
不远处有几个“玛尼堆”,俞安曾在网上了解到,藏族人认为石头有灵性,故而常在山上用石头堆叠起,形成一个顶部尖尖,有如金字塔形状的“玛尼堆”。
俞安盯着那些石头,这里,似乎离西藏更近了。
没等回神,裴尹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吹吹风,清醒一下。”
俞安顺手接过,“刚才那牧民大叔不是不让你上来吗?”
“他说了不算。”
“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俞安抬头,蓝天白云近在咫尺,这里仿佛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伸出手便能摘下一片云。
“两年前带着我妈和我妹走西阑环线的时候,我妹闲驿站吵,我就误打误撞开上来了。”
“你还有妹妹?”
“嗯,亲生的。”
“……哦。”
林静缓过神了,从后面凑上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裴尹哼笑一声:“你猜。”
“……”林静挽住俞安的胳膊,“你到底为什么和这个哥哥出来玩啊,他好欠打。”
俞安将胳膊抽回来,看了一眼裴尹,这人依旧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确实看起来很欠打。
但俞安总不能帮着林静说他坏话,毕竟裴尹现在,可算她的“救命恩人”。
见俞安不理她,林静也没将这个话题继续。
她往前走两步,抬手抚了抚看不见的风,道:“待会我就走咯,祝你们旅途愉快。”
“待会?”
“嗯!”林静回头,笑意盈盈的。
“没有司机,你去哪?”
“徒步啊,”她指了指自己的脚,“我都准备好装备了,徒步游玩西阑环线,听着是不是很酷?”
俞安只觉得疯狂。
“接下来应该会一直往西走,去西藏,去拉萨,总之,去一切我还没有去过的地方。”
反正未来一切未知,她能走多远,算多远。
她才这么年轻,不想在死之前,都还没看遍这个世界。
“真不回去看医生了?”俞安问,“要是治好了岂不是更好。”
林静摇摇头,答非所问:“这雪山真美啊。”
她忽而朝着雪山大喊:“如果明年清州也下雪的话,我——就——回——去——治——病!”
俞安有些无话:“不想治就直说。”
清州怎么可能会下雪。
为什么同样的话,她都能听到第二次。
林静转身举起手,朝他们挥了挥,没有回头:“走了,有缘再见啊。”
俞安看着她单薄瘦小,步伐却又格外铿锵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山坡尽头,一时有些怅然。
裴尹抬手在俞安面前扫过,问她:“盯这么久?”
她依旧望着,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