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掳走的人质,在他心里不该有多重要。
就算重要,他完全可以找别人去做这件事,而不必亲自涉险。
许鸢想,这或许是谢斯止的苦肉计。
——故意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故意让她看到他可怜的一面,让她心软。
说不定她落进谢盈朝的手里也是他的设计——否则,他怎么会刚刚好,将那颗臼齿送给她?如果她不在,他又该怎么将它送出来?
一定是的。
谢斯止心机向来缜密,又令人害怕。
“基地西南一公里外沙漠里,有处尸坑。”谢铎忽然说。
许鸢望向他,出来了许久,突然觉得阳光刺眼。
“死在黑牢里的人,尸体会被丢进尸坑,那是把东西送出去的唯一机会。”
“这才是他的计划。”谢铎似乎看穿了她心里所想,“你来到瓦巴城,只是意外。”
许鸢下意识反驳:“他才不会——”
“不会什么?”
谢斯止才不会舍得去死。
即使深陷囹圄,依然会对她说出“别想走”这样的话。
就算凭着那疯狂的占有欲,他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谢铎:“别想走,是他原话?”
许鸢怔住,继而想起,谢斯止的原话是——
[除非我死,否则,别想走。]
烈日之下,沙漠的一切都沉浸刺眼的金色里。
建筑的土黄色墙壁、地上的沙砾反射着阳光,把许鸢的眼睛刺得很痛。
放她走,他会发疯,留下来,她会痛苦。
可她始终不能下定杀死他的决心。
这纠缠一直持续,直到把彼此折磨得筋疲力尽。
于是,谢斯止选择了一种最惨烈,却也最简单的方式——成全她,也放过了自己。
——如果他死在这,黄沙漫天,背抵枯骨。
许鸢或许会得到自由,但终此一生,大概再也无法忘记他。
“谢斯止……”
无形中,一张巨网将许鸢紧紧缚住。
等她反应过来,再想挣脱,却发现打开这张网的代价太过昂贵。
——她无法以此兑换自由。
许鸢无从得知,这是否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将自己的命放在天平一端,来赌她的爱意,赌她的心软,赌他一旦能活着离开这里,她会原谅他。
他向来是个狡猾又心狠的人。
许鸢嗓音哑得不像话,她轻轻阖上眼眸:“——真是个混球。”
第95章
……
谢静秋拿了面包回来。
许鸢在路边等她。
谢静秋望着远处货车旁,戴玫粉色围巾的背影出神。
她突然出声,喝令那人停下。
粉围巾没理会,跳上副驾驶——货车缓缓驶离基地。
谢静秋拿枪走到门口,开了一辆皮卡,追着货车而去。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
司机透过后视镜张望,看皮卡一路跟着,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谢铎带着耳机听音乐,摘掉耳机,淡淡地说:“停车吧,去前面等我。”
他跳下车,站在荒漠中,货车继续朝前。
谢静秋下车,抬起枪口:“我就知道是你。”
“怎么认出的?”
“除了你,还有谁会戴这么骚包的围巾?”
“这就是对我的有色眼镜了。”谢铎笑,“不觉得这围巾很酷吗?”
“赛诺集市有一家酒吧,去过没有?”
“集市那么多酒吧,你说得是哪一家?”
“招牌上画了只鸭的那家。”
谢铎点了根烟:“五年不见,上来就夹枪带棒的,静秋,你脾气变坏了。”
谢静秋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来基地做什么?”
“送东西啊。”
“骗鬼。”
谢静秋想起许鸢,她当时坐的位置里谢铎很近:“你跟许鸢说过话了?”
谢铎吐了口烟圈:“怎么,要去和谢盈朝汇报?”
谢静秋咬着唇,没有回答。
谢铎自嘲地笑:“你对谢盈朝的爱,还真是盲目。”
“你对谢斯止不也一样?”
“那不是爱。”谢铎对这个字过敏,一听对象还是谢斯止,神情古怪,“只是聪明人审时度势下的自保。”
“既然审时度势,为什么不能帮大哥?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现在谁有绝对的胜算。”
“谢盈朝与金斯莱家族同流合污,这是你想看到的?”谢铎淡淡地说,“就算站队,也要有原则吧?如果不是他,暮姐不会死在异国他乡,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
他们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谢铎随手丢掉指间的烟:“要对我开枪吗?”
谢静秋没说话。
“不开我走了。”
谢铎吊儿郎当,转身走向货车停靠的地方。
谢静秋望着他的背影。
站在敌对的角度,她该毫不犹豫地把他心脏射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