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静静地站在夜色里,谢盈朝陪她站着。
在无声的夜里,男人沉默得像一块石雕。
可许鸢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胶着、黏着,如同一汪炽热到能将人灼烧的海浪。
即使尽力隐匿了,但依然裹杂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欲念。
“许鸢。”谢盈朝淡淡地开口,平静而温和,“下月初,庄园会举办一场晚宴,我希望在宴会上,你能与我合奏。”
……
许鸢又失眠了。
自从来到庄园,她总是失眠。
有时是在噩梦中醒来,有时根本睡不着。
她常梦见自己沉溺在水底,被一根黏滑的水草勒住脖子窒息。
她挣扎挥舞着双手,可无济于事,岸上的人看不见她。
就在她快要溺死之时,有人扯开了水草,放任她呼吸。
但下一秒,他的手代替水草,狠狠地、暧昧地掐住她的脖颈。
她努力地睁开眼,看见了谢盈朝锋锐的目光。
……
许鸢被噩梦惊出一身冷汗。
她醒来后,听见静夜里传来一阵掘土的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的,刻意压低了。
许鸢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也知道在这样的庄园里要学会明哲保身。
可晚上薛雪纯的目光在脑海中消散不去,她躺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了。
她披了件薄外套,沿着小楼的木质楼梯走下去,声音是从后门发出的。
只见月下的玫瑰花田边,丁管家背手站着。
几个佣人在他的指挥下掘动着花田中央的土壤,在他们脚边,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
是薛雪纯。
她死了,眼睛却睁着,里面满是恐惧和悲苦。
几小时前她还跌倒在许鸢脚边求救,现在却浑身苍白,僵硬地躺在地上。
许鸢躲在盆栽后面,胃里泛起一阵酸水,没来由地抽痛起来。
望着女孩的尸体,胸口也跟着一起闷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轻轻落地,却像恶魔的鼓点一样踩在许鸢的心头。
——她被人发现了!
那一瞬间,寒意从脚底猛冲到头顶。
许鸢正要转身,一只修长的手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来人手上沾着清冽的香味,触感冰凉,可胸膛却很温暖。
谢斯止将许鸢拉进怀里,削薄的嘴唇贴着许鸢的耳垂:
“嘘——”
“别怕,是我。”
第07章
听见谢斯止的声音,许鸢紧绷的身体松懈了。
谢斯止松开捂住她口鼻的手,垂向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腕。
他拉着她走上小楼的木质楼梯。
这栋楼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其他房间都是空的。
他上到三楼,从房间的窗口望出去,能清楚地看到丁管家和佣人正在做的事。
“他们杀了人。”
“我知道。”
“他们还要埋了她。”许鸢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如果我今晚试着开口救她……”
“许鸢。”谢斯止察觉到她的不安的,轻轻环住她。
他稳定的情绪和让许鸢一瞬间心神沉静,只是在看见那样的场景之后,他太平静了。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那是洗衣液的香味。
乌木、佛手柑、苦橙,再加一点雪松和橡木苔的味道。
“我都知道,但这就是游戏的规则,不是吗?”
谢斯止低头,视线落在少女蜷曲的发梢:“你救不了她,我们都是被迫卷入这场游戏的参与者,保护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于其他参与者的命运只能置身事外,你要让自己的心硬一点。”
许鸢额头抵住少年的肩膀。
在昏妄的月色里,看不清她的脸色。
“我很怕……”少女轻声说,“快撑不下去了。”
谢盈朝能做谢氏的掌权人,不是那么容易能被小女孩糊弄的人。
许鸢在他面前说话,在他面前笑,总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生怕他在某个节点嗅到了不同的气味,从而发现她与谢斯止暗处的同谋。
少年与少女的联盟,取得了一些成效。
譬如她知晓了谢盈朝的喜好,穿着淡色的裙子站在书房读他喜欢的书。
譬如那日傍晚书房坠落的架子。
譬如谢文洲挨的鞭子。
譬如她无需再喝的药。
可这些不过是蚂蚁的把戏。
谢盈朝一旦知道,想踩死他们,轻而易举。
“你做得很好了。”谢斯止抚摸她的长发,“至少现在,谢盈朝还没有动你。”
许鸢安静了。
她靠在谢斯止怀里。
与他认识并不久,感情也无从谈起。
但被他抱住,让她有种难言的安全感。
——偌大的庄园内,宽阔的世界里,她再不是孤身一人。
“你从前见过吗?”许鸢问,“把人埋在玫瑰花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