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为何突然变了,乌云遮挡了日头,他在大殿中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妃。
她还同记忆中一样雍容华贵,说话也很轻柔,他跪在地上,聆听着母妃的教诲,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上,母妃说了,要他用功读书。
好,他一定用功读书。
母妃要他照顾好自己,好,他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母妃要他无事少来永喜宫,好,他……
他倏然抬眸,问:“为何?”
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慢抬眼睑,眸底没有一丝温度,“怎么,你不听母妃的话?”
“辰儿不敢。”他低头认错,“母妃莫气,辰儿听话便是。”
淑妃说完了要说的,手一摆,“好了,下去吧。”
萧安辰自跪到殿中,半盏茶的功夫,连口水都没喝上便被宫人送出殿,走在长廊上,远远的他回看了一眼,却看见母妃正牵着十皇子的手赏花。
十皇子额头沁出汗,她浅笑着为他擦拭。
萧安辰心蓦地一顿,原来,母妃不是对谁都严厉,只是对他严厉而已,他从永喜宫出来,暗处有宫女在嚼舌根。
“八皇子也是可怜,淑妃见都不想见他,他还眼巴巴等着。”
“若不是十皇子劝说,我看啊,淑妃怕是不会见八皇子的。”
“八皇子明明是亲子,谁知,还不如十皇子得宠。”
“十皇子虽不是淑妃所生,但到底养在身边多年,已经胜似亲子。”
“对了,嬷嬷方才交代了何事?”
“奉淑妃命,以后八皇子都不许进殿。”
“那八皇子不得难过死了。”
“他就是死了,淑妃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
之后他再去永喜宫,那道宫门始终未曾开过,最后一次对他开,是上元节母妃邀他一同过节。
汤圆很好吃,他一个不剩吃完,可,也险些命丧。
之后也发生过几次同样的事,暗查下来都是母妃所为,看着眼前的证据,他心如刀绞。
母妃当真是不想要他活……
“咚。”门被风吹开,接着又关上,萧安辰思绪回笼,俯视着眼前的灵牌,一阵冷笑。
“母妃你独自一人在这里可安好?”
“儿臣倒忘了,母妃不是独自一人,有老十陪着呢。”
“不知,儿臣送给母妃的这份大礼,母妃喜不喜?”
“母妃,别怪儿臣如此对你,因你——不配!”
萧安辰衣袖一甩,灵牌从桌子上掉到了椅子上,他眼神愤恨,侧颈浮着青筋,手背上有血溢出。
怒火发泄完了,身上的力量像是抽走了般,他寻了个地方,坐下,倚着墙睡起来。
睡梦中,他见到了苏暮雪,温柔婉约的女子,她笑着对他说:“阿辰,这是我亲手做的长寿面,你一定要吃完。”
“阿辰,你眉梢又皱到一起了,别皱好不好,阿雪会担心。”
“阿辰,院里桂花开了,来年我娘桂花酒给你喝好不好?”
“阿辰,别不开心,阿雪希望阿辰一直开心。”
梦境再变,萧安辰梦到了站在火海中的人儿,她被火团团围住,发出冷笑,笑他残忍无情,笑他不识人心。
她诅咒,诅咒他,这一生再也不会快乐。
诅咒他,不得所爱。
萧安辰声嘶力竭呼喊,“阿雪,阿雪……”
萧安辰眼眸睁开那刹,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然,不然他为何看到了阿雪,对,是阿雪。
阿雪是舍不得他吧。
他死命抱住身前的人,生怕她像在梦境中那样消失不见,他乞求着,“阿雪,阿雪别走。”
苏暮雪没想到即便萧安辰腿上有伤,力气依然这么大,但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赶快脱身才是最紧要的。
她扒着窗子朝四周看了看,下方是台阶,真要跳下去也不会摔伤,倘若没记错的话,顺着台阶朝东跑,那里有长廊,长廊尽头是东院,再行至片刻便能寻到那个洞口。
她计算着时辰距离,手也没闲着,用力扒拉着身后的男人,“松手,松手。”
“不松,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对阿雪松手。”萧安辰胳膊又用了些力,“阿雪,我不会放手的。”
苏暮雪挣脱不开只能另想她法,她胳膊伸直试图去拿搁置在窗边的棍子,试了几次,都没有拿到。
蓦地,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真听到偏殿里有动静了。”是周嵩的声音。
“听到了,”内侍回道,“就是离得远听不太清。”
“那为何不离近些。”周嵩质问。
“陛下不允,”内侍声音有些抖,“陛下说,谁靠近要谁的命。”
“那也不能不管陛下安危。”周嵩给了内侍一脚,“若陛下有个闪失,你以为你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