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是纪明晨在看到叶珏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原本纪明晨心中是有气的。他修为低下,入门至今连筑基都尚未成功,比不得铜筋铁骨的墨白,在石阶跪了几个时辰,膝盖早已疼得酸麻。哪怕他仰慕叶珏,也不免怪罪到他头上。
要说有什么让他咬牙坚持,除了他忌惮这些大人物,还有便是威严庄凛的无相殿和叶珏所住的雕栏玉砌的后院在向他宣告,忍过这一时,这些都不再遥不可及。
他生了满腹怨气,但在他跨入门槛的那一刻,一股尊贵凌人的气势向他逼近,他所有的不满都可以往后稍稍。
尤其是叶珏看向他时,那双本应含情的桃花眼淡漠得无情,却无端更引人沉沦,犹如充满欲望的旋涡,将他深深吸了进去。
纪明晨听着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他微低下头,柔声轻语:“回门主,弟子名为纪明晨。”
明显地,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叶珏有一瞬的怔愣。
“纪明晨……”他念着这个名字,茶杯放在桌上磕在瓷盖发出清脆叮铃。
“姓纪啊。”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在两个人耳中,纪明晨心下一沉,墨白知道叶珏肯定和自己一样误会了,抢先说道:“是年纪的纪。”
叶珏不咸不淡瞥他一眼,后者立即噤声。
他轻哂道:“你倒是会找,在本尊的血炼门中能揪出这样一个人物。”
这话听不出喜怒,墨白忐忑,毅然决然决定出卖可亲可敬的梁长老:“属下也是误打误撞,是梁长老指引得对。”
“哦?”叶珏没想到其中还有梁涉的手笔,问道:“他怎么指引你的?说来听听。”
墨白立马将昨夜发生的来龙去脉全部告知,连梁涉不让别人进门打扰叶珏睡觉的事也说了。
当然,他不能表现出他是在告状,话到最后还给梁涉戴了顶高帽:“梁长老心思缜密、对门主体贴入微,实乃我等之表率。”
叶珏听完,不置可否。而纪明晨低下去看不到表情的脸上已然布满怨毒神色,指甲死死掐进掌心里。
季雪满,所有人都在说季雪满。那个梁涉最是可恶,是他害自己成为季雪满的替身,也是他害自己在冰冷石阶上跪了大半夜。
这笔账,日后他定会好好清算。
“好了,本尊已知晓,退下吧。”叶珏哪能不清楚梁涉所想,心里只笑他是徒劳无功。
他才不会对季雪满抱有愧疚,也不会认为是自己错在先。
“是。”墨白习惯性应下,然后一愣,追问道:“门主……他要如何安排?”
叶珏知道他说的是纪明晨。
一个和季雪满长得像、名字也有些像的低微卑贱之人罢了,他现在没有需求,因此根本不在乎:“不如何,从哪里来就回……”
话一顿,他瞧见纪明晨猛地抬头看向他,熟悉的眉眼间是不愿相信他所说的浓浓震惊和哀伤。
一瞬间,他脑海中多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样绝望无助的眼神,他见过。
他不想再见到。
“门主,是要属下把他领回去吗?”
“不用。”叶珏忽地就变了想法:“留下来吧,就安排在附近的……”
他想了想,记忆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似乎再合适不过。
“落雪苑。”
纪明晨被这个名字恶心得够呛,低垂着头,眼底戾气横生。
墨白再迟钝,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诸多疑惑也只能闷在肚子里,嘴上依旧说道:“是。”
解决完昨夜的烂账,室内终于恢复清静。
不知怎的,叶珏心里仿佛也缺失一块似的,有些落寞。
或许是看见纪明晨那张脸,让他想起季雪满,才觉得烦。
说起来,一夜过去,还不知季雪满现况如何。
一定是糜烂的不成样吧,叶珏想。
霎时,心头的怅然若失急速膨胀,转化为针扎似的细密疼痛。
叶珏恼火,他讨厌这股不受他控制的感觉。
“来人。”
又一护卫进来。
叶珏倚在椅子上,右手缓慢拨弄白瓷杯盖,垂眸懒懒道:“你去一趟水牢,告诉看守季雪满的守卫,不管他们想何种办法,让季雪满知道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
“是。”
护卫领命而去,未用一盏茶的功夫,便抵达地下水牢,直奔季雪满的单人牢房而去。
杨兴是看守季雪满的守卫之一,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青铜大门对面的木桌旁无所事事地发呆,忽见叶珏的贴身护卫到来,忙起身迎接。
护卫没多废话,三言两语将叶珏的命令交代完,说道:“门主之令,速速执行,我好回去禀报。”
杨兴愣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