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满见两人穿着相同,皆为归衍宗弟子服饰,内心早有猜想,但冷不丁听见少年这样一喊,而钟御也是神态自若地踏着花径进到花田深处,似是对这样亲密的称呼早已习以为常,还是不免吃惊。
一是因为鲜少看到向来冷淡的泠音剑君露出温柔宠溺的神情,二是惊诧归衍宗何时多了个这般美人弟子,他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听闻。
然想至此,他微微顿住。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呢?他隐居三年,一出澄微山便是那样的遭遇,修真界六洲的许多事,他不知道太正常了。
心底拂上一层阴霾落寞,他略微失神,这时看见那少年举着花冠在钟御面前炫耀:“你看!好看吗?给你戴上。”
依季雪满的眼光来看,花冠是好看的,少年不仅俏皮可爱,还心灵手巧。只是这等装饰放在泠音剑君头顶,或许太过违和,果不其然,他听见钟御想要拒绝:“不……”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少年突然缩回手,把花冠戴到自己头上,还煞有介事地评价道:“不行,你头太大了,戴不下。”
这样的走向,季雪满没想到,看钟御的表情应该是也没想到,偏偏那少年还特意在钟御面前摇头晃脑地嘚瑟:“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好看?”
季雪满终是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
他立即意识到不太好,忙以拳抵唇,轻咳两声转移视线到别处。
只是余光瞧见,那两人循声望过来,应是发现了他。
幸好场面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那少年小心讨好地对身边人道歉:“对不起呀师兄,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
钟御也大度地原谅他:“无事,我不介意。”
不过还没等少年甜言蜜语地说完“师兄你真好”,钟御便将人整个扛起放到肩上,少年回过神来手脚并用挣扎,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师兄打了两下屁股。
季雪满:“……”
他好像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钟御和这少年之间,并非只是师兄弟关系。
很明显,是甜蜜相处的恋人,是两情相悦。
是对于他来说,遥不可及的字眼。
季雪满摸出随身携带的四象囊,解开袋口,两指灵力探去,一缕结发从四象囊中引出。
柔软发丝相缠,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难以分离。
或许,曾经是拥有过的,但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幻象罢了。
“阿雪。”叶珏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瞧见他手里的结发。
一股酸涩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他偏过头,睨到垂在胸前断了一小截的发尾末梢。
结发为夫妻,他曾以为是季雪满在痴人说梦,如今倒成了他的奢求不得。
他怕季雪满会狠心烧断两人亲密关系的最后一点见证,想要回来收好,却始终开不了口。
以什么立场呢?
是他先不要季雪满的。
好在季雪满盯着掌心的结发看了一会儿,又默默收起系好,并无要毁坏的意思。
叶珏不觉松了口气,说道:“要到别处逛逛吗?”
季雪满没动。叶珏站立片刻,挨着他在旁边坐下,右手悄悄覆上他的手背握住,顺着他的目光朝花田看去。
季雪满低下头,瞥见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叶珏知道他在看,掌心不自觉收紧。沉默中,他费力抛出一个话题:“我方才去看,不死草明天便能炼制好,是那个小姑娘亲自为你炼制的。”
他说的小姑娘就是小容。叶珏想起一刻钟前,他去到炼药坊时,一进门差点被小容轰出去。
小容对他态度恶劣,但对季雪满是真上心,听他说是来看不死草炼制情况的,警告他再三,尽管不情愿还是把他请了进去。
叶珏想,季雪满一向是善良温柔、以真诚待人,总能收服人心。
一些心术不正之人犯了禁忌,季雪满也不会处置太过,只是不会再将他们当成自己人看。
事到如今,也包括他。
叶珏宁愿季雪满再恨自己多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论对他做什么,都无动于衷。
这只会让他,得寸进尺,欲望不知收敛。
他说:“毒解后,跟我回血炼门吧。等你好了,你再走。”
季雪满不说话,叶珏权当他默认。他想,直到最后,能拖一时也好,此次别离,或许从此便是陌路。
但谁都没想到,天道和他们开了个严重的玩笑。
叶珏宁愿与季雪满此生不复相见,也不愿以这种方式将他留在身边。
这是两天后,在季雪满服下不死草炼制的丹药后前去寻江子熙复诊,得到的噩耗。
木屋内,江子熙愁得眉毛都快拧成一条,额头上冒出细汗,手指搭在季雪满手腕处,不住念叨:“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