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风搂紧他,温热的嘴唇落在他的额头:“爷不打我,真的,不打了。”
“季时风,我们家没有钱了,所有钱都被骗走了,我哥哥被打了,我爸爸也——”说到这里,路辞张大嘴,深深吸了一口气,“爸爸也倒了。季时风,是不是因为我,是我不好好扎头发,是我每天都吵着要改名,是我太坏了对吗,所以我们家才会被骗,是我太不乖了,我太坏了,太没用,太没用了!”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啜泣,攥着拳头捶自己的脑袋,不停地嘟囔“我太坏,太没用”。
心脏如同被一双手紧紧攥住,季时风心口一阵刺痛,连忙握住路辞的手:“胡说什么,你不坏,你是最好的。”
“是我坏,是我没用,”路辞一双眼睛通红,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有睫毛在剧烈颤抖,“我想买六百块的大苹果,我买不起了,我觉得别人都在笑话我,季时风,我变坏了,我好虚荣……我还诅咒那些来看我爸爸的人,我诅咒他们都倒霉,诅咒他们都破产,诅咒他们代替我爸爸进医院,我、我……”
他再次长大嘴,仿若一条离开水后难以呼吸的鱼,大口大口地往里吸着气,胸膛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剧烈起伏着。
“不是的,”季时风慌了,捧着路辞的脸,紧紧盯着路辞双眼,“乖宝,你看我,看着我,对,看我。呼气——吸气——呼气——”
季时风的脸、季时风掌心的温度、季时风的声音……
路辞在季时风的安抚和引导下渐渐找回了呼吸节奏,他缓缓眨了下眼睛,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季时风,我变坏了对吗,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是很好的,你知道的对不对?我以前很好的,真的!”
他急切寻求肯定的样子让季时风喉头一阵阵发紧,季时风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短短几天时间,他的倒霉蛋怎么会这么难过,怎么会流了这么多眼泪。
明明上次见面就在几天前,倒霉蛋因为剪了个丑不拉几的刘海而烦恼,随便哄哄就又开心了;他快快乐乐地买了好多衣服,喝了一大杯奶茶,告别的时候朝季时风挥手,大声说季时风明天我们再出去约会吧,像个傻乎乎的笨蛋招财猫。
季时风头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他应该陪在倒霉蛋身边的,他怎么没有陪在他的倒霉蛋身边呢?
“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季时风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乖宝,你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你是最好的。”
路辞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不说话,只摇头。
季时风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其实路辞是最好哄的,随便一句夸奖的话就能让他心花怒放,开心一整天。
但此刻,季时风却觉得说什么都多余、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能紧紧环抱住路辞,偏头一遍遍地亲吻他的脸颊和耳朵。
路辞累了,窝在季时风的怀里睡着了,拳头攥着,眉心也皱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季时风用指腹轻轻揉开他蹙起的眉心,将他抱到床上躺着,拧了热毛巾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脸。
路辞眼圈通红,眼尾还隐隐能看见破了点皮。
肯定是不听话了,这些天一直用手揉眼睛,不让人省心。
季时风接着给他擦手,在他手指的缝隙里捕捉到了一抹刺眼的血红,季时风瞬间瞳孔一紧,用纸巾擦干净后发现那并不是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纸巾递到鼻尖嗅了嗅,不禁皱起眉,他还以为是这倒霉蛋摆弄红笔的时候沾了墨,怎么会是油漆?
季时风刚刚一颗心都挂在路辞身上,满心满眼都被路辞的情绪牵动,现在才分出了一丝理智去回想路辞刚才说过的话——家里没钱了、被骗、爸爸倒下了、哥哥被打。
季时风抿了抿嘴唇,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路辞,担心打扰他,起身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搜索“路祖康”。
搜索页面还没有刷新,床上的路辞蹬了两下腿,嘟嘟囔囔了一句什么。
季时风立刻回到床边,俯下身问他:“怎么了?”
路辞还在咕哝,季时风将耳朵贴在他嘴唇边,听到路辞说:“季时风,剑……我的剑断了……”
剑?什么剑?
倒霉蛋怎么反反复复提到这把剑?
路辞边咕哝边去掏自己的裤兜,但手指头怎么也找不对地方。
季时风将手伸进路辞的裤子口袋里,果然摸到了个硬梆梆的小东西,他拿出来一看,是那种常见的乐高积木,金黄色的一把剑,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他说的剑是这个吗?
“剑,”路辞忽然着急了,紧紧皱着眉,不安地踢着腿,“剑断了……”
“在的,”季时风将积木放进他的手心,“剑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