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三桥爬楼的过程中时不时有学生从楼上下来,与他擦肩而过,有个学生认识他,还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知道,这都是刚面试完的学生,自己得抓紧时间往上走,不然一会儿爬到五楼的时候最后一个学生都离开了。
邱三桥一路小跑,赶到候考区的时候发现里面只剩下一个男学生。那个学生倚在墙上,微微仰头,斜睨着窗外的天空,几缕微卷的头发遮住了他半个耳朵。
在邱三桥看来,是个学生在面试之前都会有些紧张,但眼前人却一点儿也没有——至少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来,不但不紧张,反而有一种稳操胜券的傲然。
第2章
邱三桥眼中的波光动了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多打量了面前人一小会儿。他把目光从那学生的脸上一点儿一点儿移到对方穿着的衬衫上,那件衬衫白极了,甚至有些刺眼,而且熨烫得十分平整,连一条褶子都没有,下摆被规矩地扎进裤子里。
那男生“考究”的穿着让邱三桥心中升起了一丝好感,他觉得对方的态度和去年参加面试的学生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去年那波学生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其中几个竟然穿着短裤,踩着拖鞋就来了,给人的感觉不是在面试,倒像是在逛菜市场。
邱三桥刚想收回视线,忽地发现那学生也在打量他,透过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半框金丝边儿眼镜。他们二人的目光只是短暂地交汇了一下,然后那个男生立刻移开了视线,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几抹流云上去了。
邱三桥没再耽搁,推门进了教室,径直走到面试评委组长戴长剑身旁,然后坐了下来。
戴长剑是邱三桥硕士期间的导师,原本是京大法学院乃至整个刑法界的权威,在学界算得上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后来因为学院内部的派系之争,戴长剑被几位刑法领域的后起之秀围攻,那些人说他学术不端、窃取他人的研究成果,他一气之下就辞职了,跑到燕京法律大学继续教书。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戴长剑和邱三桥师生间的感情,这么多年来邱老师一直对自己的老恩师怀着崇敬之情。
“小邱,你怎么才过来,面试都快结束了。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一个同学的简历,是不是昨天开完复试规则研讨会之后被你带回去了?”戴长剑一皱眉,眼皮上的痦子藏进了皱纹里。
“戴老,不好意思。”邱三桥朝自己的老恩师歉意地笑笑,将带来的资料递给旁边儿的秘书,“周老师,麻烦您帮我把学生的个人简历分给各位评委老师。”
坐在后排的一个刚入职的讲师瞥了一眼手中的简历:“哟,这学生本科是京大医学部的,学医的不都报法硕院么,报咱们刑司院的这还是第一个。初试分数挺高啊,还发过英文文章,不知道《European Journal of Epidemiology(欧洲流行病学杂志)》是什么样的杂志。”
坐在新讲师旁边的蒋春深一听也去看手中的个人简历,半恭维半调侃地说了句:“戴老不愧是戴老啊,那学生报的是您的研究生。”
“他没有提前联系我,再说我的名额已经报满——”戴长剑一边儿扫着简历上的内容,一边儿说着,后来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一双浑浊却不失精明的眼睛睁得老大,声音也戛然而止。
邱三桥不解地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老恩师,顺着对方视线停留的位置看过去,下一刻他自己也愣住了。
只见简历表左上方的姓名一栏中工整地写着两个字:寻逸。
刚才在候考区见到的那个学生竟然姓寻。
他姓寻。
寻……
寻逸……
第3章
难道是他、他来了?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是自己太敏感了?
邱三桥的脑子转得飞快,不出一分钟的工夫已经想出了好几种可能。他之前对那个男学生产生的好感,此刻此刻已经被惊俱磨得一丁点儿也不剩了。
邱三桥回过神来的时候,新来的小讲师已经让秘书周老师把最后一个来面试的学生叫了进来。
寻逸站在讲台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朝着台下坐着的老师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寻逸的声音很好听,就是语气平了些,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说了很多,不过他说的这些没有几位老师真正听进去了,直到他介绍完,台下依旧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见几位主评委老师都不吭声,四位新来的讲师也不敢说话,只能干杵在椅子上大眼儿瞪小眼儿,互相打量着彼此,揣测着前排这群大教授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一时间,教室里的氛围安静到诡异。
寻逸也察觉到了异样,犹豫了一下,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请问老师们有什么问题要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