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的命。”
陆景和眼角抽了抽,他想起梅菲止不住的轻咳。
怪不得。
“……我的命?”
“她救了你,以自己的命相换。她点燃的药物中混有一种神经毒素,不可燃,耐高温,具有挥发性。她吸入了很多。”
陆景和松开自己系了一半的鞋带,有一瞬间,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但和印的陆总很快恢复冷静,迅速梳理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有条不紊地将鞋穿好。
这是一个计中计。那个没有过滤层的面罩本是为他准备,梅菲以此得到海奥森的信任,她承诺会消除陆景和这个绊脚石,代价是交出硬盘为诱饵。
他唇线绷紧。
真是个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骗子,聪明又残忍,像狡诈的赫尔墨斯。
除非她自愿向谁忠诚,否则哪怕将她动弹不得地钉在十字架上,也难保她不会用花言巧语致人死地。
人人都想得到她的心,可她如此精明,怎么会让自己吃亏。
一颗心换一颗心,公正公平,无可指摘。
起身望向莫弈时,他已经想通了所有,目光寒冷如刀。
“你利用她?”
莫弈坦然承认:“是。眼下的局面,为了赢,我只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陆景和攥紧拳,眼里燃烧着肉眼可见的怒火。
“陆景和,别忘了,最初是谁只想除掉她泄愤。
她不是蔷薇,我与她并无感情,也不需要顾忌芯片操控的人工智能的人权,这是事实。”
莫弈推了推眼镜,针锋相对地与身前的年轻人对视,金眸锋芒毕露。
“她不是……”
陆景和不假思索地开口。
“是或不是,宁和的脑芯片检测仪已经研究成功,她现在就在宁和,你大可以用检查报告反驳我。”
莫弈打断他,将电脑收回公文包,自顾自站起。
“她感染的毒素似乎与夏彦是同一类型。但侵染更快、毒性更强,宁和只能保守治疗拖延时间。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与其留在这里与我争吵,不如赶紧去见她。”
陆景和额上青筋直跳,却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别将怒气发泄到莫弈身上。
他不是傻子,分得清真正的罪人是谁。
他既暴怒,又茫然,像一只因走投无路而龇牙低吼的狼。
古板单调的白色病房内,空气仿佛一点就着,莫弈沉默地走过他身侧,直到门前,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踟蹰许久,莫弈似乎叹了口气。
“虽然现在道歉毫无意义,并且非常混账,但……
我没有想到她会使用这么激进的方法。是我计划失误。”
“我很抱歉。你可以恨我。”
陆景和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知道。如此狠毒的手笔,当然不是出自莫弈之手。
莫弈或许冷酷了些,但还没有那么恶劣。主谋另有其人。
陆景和闭上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梅菲似痴似狂的话撞进他的脑海,撞出肝胆俱裂的回响。
“我爱一个人时,愿意为他拿起枪决斗,愿意为他割掉自己的一只耳朵,愿意抛弃家室与他私奔,愿意为他写成千上百首诗,也愿意为他躺上火车疾驰的铁轨。”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正捧着她血淋淋的耳朵。
她亲身示范,不管对方是否想要,也不管对方是否需要,她都要偏激地献上耳朵,以此宣告自己炙热的爱,以此为烧红的烙铁,给所爱之人打上烙印。
“你是我的了。”
他仿佛已经看见梅菲得意洋洋的脸,那个疯子压根不在意自身死活,她甚至会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你是我的了,陆景和。”
她会兴高采烈,像赢得决斗的骑士。
只要你还活着,你每一次照镜子,每一次看见自己,每一次意识到自己活着,都不得不想起我。
你的眼睛里刻进了我的名字,你的心脏里留下了我的污血,你是我的了。
如此截胫剖心般的凶残,比古代的暴君更甚一筹。
暴君只要求奴隶的身体,她更贪婪,她想要奴隶的灵魂。
而他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唯有俯首臣服,任由烙铁按在额上,烧出钻心彻骨的灼痛。
终究玩火自焚。
18. 十八
▍如果是你向我进攻,我会毫不犹豫地屈服。
梅菲第三次惊醒,时间已是午夜。
她曾专门查阅过夏彦不得不忍受的神经痛究竟是什么感觉,阴差阳错,现在竟然有了亲身体验的机会。
折磨她的疼痛以撕裂痛为主,好像有技术拙劣的医生在不断用手术刀剖开她的腹腔,将内脏乱翻一气,疼得梅菲整个蜷缩起来,像只被扔进油锅的虾。
病房里的温度被空调恒定在26℃,她却早已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