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轻巧,仿佛生死是摆在案上的小玩意,可以随手拿起又放下。祝无晦十分清楚结束意味着什么,连忙抓住他的手道:“师父快回来了,他已找到解药。你跟我回去,等解了毒再去报仇。”
“杜止意多半就在游龙庄,我必须趁游浩然的寿宴混进去,要亲手杀他唯有这次机会,否则以他的行事作风,多半又要销声匿迹多年,我不想再等了。而且距寿宴只剩一个月又五天,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跟你回去。”方若霖性格执拗,一旦做出决定,很少有人能动摇。
祝无晦垂下眼帘思考许久,叹道:“罢了,我留在此处陪你,游浩然的寿宴我也收到了请帖,本不打算前往,如今看来是非去不可。”
“师姐不必前往,我自己能处理。”方若霖万没料到她做到这种地步,心中过意不去。
“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你做事随心所欲,尝到的苦果还不够多吗?贺家村一事,以及再往前大大小小的各种过错,都是由于你太过草率。在师父回来前,我不能让你出现差池,否则我会愧疚。”祝无晦神色复杂,既同情他,又同情那些凡人。
“原来师姐也觉得我做错了……”方若霖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当年你本是为了阻止夔鼎……算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祝无晦颇为懊恼,旧事重提,总令双方不快。
陆饮溪三人坐在二楼东南角,乐恒默默喝茶,纤云欢快地吃着酒果,陆饮溪望着窗外,互不干扰。陆饮溪一边暗中通过锁魂枷偷听方若霖与祝无晦的谈话,一边思索手中灵玉的来源。
这枚灵玉残留着他的禁制,正是他当初给元不寐的那一批。这枚灵玉从何而来,怎会在方若霖手中。不管是谁给了他这枚灵玉,查到那人就离杀死元不寐的凶手更近了一步,总归能给万山刀会一个交代。
他正出神,忽听到方若霖二人提到贺家村,那些陈年往事从脑海中闪过,脸色逐渐阴沉,又听到祝无晦提及夔鼎,顿时起了兴趣。
天香阁主离开之前曾告诉过他夔鼎与龙骨的联系,他未曾深究,岂料夔鼎与当年的事也有关系。
陆饮溪最讨厌雾里看花的感觉,因而急于知道夔鼎之事,遂操纵方若霖追问祝无晦,可方若霖察觉他的意图,并不像此前一般乖顺,死死咬住牙关,不肯开口。
这样反倒更让陆饮溪好奇,他不满于方若霖的反抗,闭目凝思操纵更加强势。
方若霖额头冒出一层细细汗珠,牙齿咬得发酸,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陆饮溪想要了解的问题就在他嘴边,倏忽间身体又要脱离掌控,按着陆饮溪的想法行动。
既然一开始不知道,现在也不必了解。死者已不能复生,又何必增添烦恼。
方若霖索性心一横狠咬舌头,剧烈的疼痛霎时间传遍全身,血从唇边滑落,渗入衣服中,红得刺目。
陆饮溪猛地睁开眼睛,套话一事只得作罢,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朝方若霖所在的隔间走去。
“云卿,你怎么了?!”祝无晦见他神色诡异,忽又口中流出鲜血,焦急地坐到他身旁检查情况。
方若霖痛得脸色发白,手撑在桌边,嘴唇发抖,根本无法说话。
陆饮溪用力推开隔间门,看到方若霖的模样,心中满是不解与惊慌,快步走过去扶起他,冷冷道:“师叔,人我先接走了。”
“他这副模样,你要带他去哪里?!”祝无晦大喝一声。
“附近客栈应该还有空房,我会为他疗伤。”陆饮溪头也不回地带着方若霖离开。
月色明亮,人群喧嚣,都被陆饮溪抛在身后。
附近大小客栈林立,陆饮溪寻到一处装潢精致的客栈,要了一间房。
店小二见客人面色不善,将人带到房间后,立刻脚底抹油离开。
陆饮溪将方若霖扔到床上,单腿跪在他双腿之间,左手钳住下巴,捏住下颌迫使其张嘴,方若霖同时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他口中满是鲜血,几乎无法吞咽,混着血水的津液顺着嘴角滑落。
可这才短短一个半月,方若霖已第三次受伤。他此刻下巴沾满血,顺着脖颈流下,触目惊心。血腥味令陆饮溪一阵心颤,嗓子发紧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你这么不想让我知道?”
方若霖注视着他,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目光意味不明。
陆饮溪知道从他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无可奈何地伸出食指与中指探入他的口中,抚平了仍在淌血的伤口。
方若霖缓缓抬眼看着他,目光刚与他相接,他却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来离开。
门咚的一声关闭,方若霖手指放在唇边,坐在床边发呆。
陆饮溪往客栈大堂走去,打算找小二再给自己准备一间房,结果看到小二引着祝无晦三人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