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施微的伤才开始好点,近日还受不得马车颠簸,季梵决定陪她先在这养一段日子。
施微亲自写了封信寄回京里,告知施晦然和沈芩自己一切安好,让她们不必忧心。
村里有户姓姜的人家,儿子去岁高中探花,在京中当上了个不小的官,一家子举家搬去了京中,姜家便把这两间屋舍卖给了村中一户人家。
他们住的这两间房便是花了些银子租过来的。
这天是个万里晴空,下了一阵子雨,人都躲在屋里憋坏了,看到这晴朗的天,家家户户都赶着出转悠。
施微在傍晚去村口那棵大樟树下坐了会儿,听王婆子说苏家大姑娘要和林家老二结亲了,这头又听李婶说祥子家那疯婆娘昨晚抱着孩子就要走,两人闹了一宿。
嘴碎的张家媳妇和丈夫吵架,一时说得激动,还拉着众人评理,她拉着施微的手家里长家里短的跟她倒了一大箩筐苦水。
施微没见过这阵仗,手足无措只能赔笑应声道是,趁着众人聊的热火朝天,她赶紧退到树后溜走。
“阿桃,你在做什么啊?”施微看着坐在小溪旁的背影招手道。
那是阿桃和小柱在溪口钓鱼,碰巧她回家路过,阿桃非得塞给她一条鱼。
施微双手拎着那条大鱼在门口喊了半天无人应,索性抬脚踹开了家门。
“季乘溪!你人呢,没听见我叫门?”
季梵正躺在院中的长椅上打盹,被她这风风火火的阵仗惊得瞬间清醒。
“你做什么……”尾音带着些慵懒,他皱着眉看着她道,“哪来的鱼啊?”
“阿桃送我的,起来生火去,我拿去煎了。”
施微擦着额头沁出的汗,把鱼放到水盆里,一口气喝了一碗水。
季梵极不情愿地拾柴生火,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施微花了几日时间自己琢磨的厨艺他实在是不敢恭维,看着这条又要遭殃羊入虎口的鱼,他眼里还流露出一丝丝惋惜。
鱼已经下了锅,油锅里传来阵阵刺啦响声。
施微忙着一边问:“你迟迟不回京,不怕陛下责罚?”
“我爹回来了。”季梵添着柴,轻描淡写一句。
季嵘回京了永仪帝倒真不会过多苛责他,顶多罚个一年俸禄。
其实他本来心思不在做官,如今陪着施微养病,过着这远离庙堂的日子,日日平凡安稳,他倒是真有几分喜欢上这种生活。
再有模有样地洒上一把葱花,红烧鱼就出锅了。
菜端要上桌时,赶巧戚澜沧正吊儿郎当地推开门进来。
看着施微忙碌的身影,他走进小厨房一瞧,“吃鱼啊?我能蹭一顿吗?”
“行啊,这还是阿桃送的鱼呢。”施微看了一眼季梵,“正好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
季梵第一次听施微提及戚澜沧还是在她十岁那年,他说路上救了个人,季梵当时记住了但并未在意。
在不久前那次萧明杀陈视青的事上,又听施微说是找他相助。
那夜他心中不悦。
那日听施微说是戚澜沧救了她,季梵也去和他道了谢。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她三番五次提起的人如今居然又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见施微盛好了菜,他也熄灭了火,对戚澜沧淡淡道:“她做菜不好吃。”
“你说什么?那你别吃。”施微听着炸了毛,撸起衣袖和他辩论。
“明日你来生火,我来做菜……”
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不可开交了,戚澜沧半天杵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话。
他心道:这家的饭可真难蹭。
最后趁二人不备还是悄悄溜走了。
最后两人休战是因为都饿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中被余晖染上了一抹红,一方院子渐渐被惬意和宁静笼罩。
季梵搬着小桌案来到院子里,施微从屋里抱着一小坛酒出来。
“这是王老伯送给我的桂花酿,他还道让我们尝尝滋味正不正宗。”
“你可不能喝。”季梵抢过她刚斟了半杯的桂花酿。
施微蔫了声,“我又不是生什么大病,如今早就好了。”
任凭她如何说,季梵就是不同意她喝。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帮你尝了,回头去和王老伯说酒还不错。”
可他哪里想到,望年村男女老少个个酒量好,都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酿出来的酒自然也是烈酒。
他区区『初出茅庐』的京中公子,哪里招架的住这种烈酒,一杯下肚,就趴在桌案上叫不醒了。
今晚月亮不圆,远处只有一瓣月牙高挂。
“季梵?我关门了啊?留你一个人在外面了。”施微试探道。
见那人没有一丝动静,她渐渐愈发胆大地凑过去。直到离他近的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看见他睫毛微微翕动,脸上因方才那杯酒泛起了一丝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