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也是战士吗?”
“不是。”徐景辛说,“我是救援人员。”
光头似乎来了兴趣:“救援人员?救什么?”
“我参与过森林火灾,矿山事故,洪灾,地震,雪崩……很多很多。”徐景辛知道现在不是跟他表现对立的时候,虽然他恨不得立刻掐死对方。
没人想死,徐景辛也不想,而且他想尽量保全更多人。
“啊……”光头拉着长音,把枪口挪开,“我知道你来自什么地方了,我可不想跟你们为敌,老实点,你就可以活着出去!”
说完,他用枪口指了指卡座。
徐景辛明白,他这是同意了。
他先是在心里感谢了一下日渐强盛的祖国母亲,然后把孕妇小心地打横抱起,放在卡座上。
在路过男孩身边时,他还侧目看了他一眼。
小小的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从出血量来看,徐景辛知道,每一滴血都是他正在流逝的生命。
才一到窗边,他的胸前立刻出现一个红点,无论他怎么移动,那个红点始终如同鬼魅一样如影随形。
是狙击手!
他相信,如果自己没有抱着这名孕妇,那么毫无疑问会被第一时间击毙。
朝窗外巡视一圈,果然没能找到狙击手的位置,但是楼下的一大群警察都齐刷刷仰起头,他发现,自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收回目光,蹲下身体,他开始表情柔和地跟女人说话,借机藏住自己的身体。
一个成年男人能在人质和匪徒面前活动自如,他真担心外面的警察把自己当成劫匪的一员给当场崩了,那多冤枉?
“你怎么样?”他问女人。
女人表情痛苦,满头大汗地说:“我是不是……要生了……”
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对他这个陌生人的哀求。
徐景辛轻声安慰:“没到预产期的话,可能只是惊吓加劳累,别紧张,放松点,没事的……”
他瞎说的。
今天这件事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这边要生孩子,那边失血过多,都是要命的事。
可偏偏,他能做的事情太有限。
“你一个人来赌场的吗?”徐景辛很纳闷,一个孕妇跑赌场来干什么。
“是的,我住在四楼的客房……我先生是这里的常客,但是他今天没来……”女人虚弱地说。
徐景辛这才知道,四楼居然是客房,大概女人是从房间里被抓出来的,或许她还没到预产期,只但过度惊吓也会导致早产。
他放轻语气问:“我给你倒杯水吧?”
女人道着谢点头。
徐景辛回头征询光头的意见,光头不理他,他就大大方方站起来,指了指角落的饮水机:“我要过去接杯水。”
光头哼了一声,努努嘴。
虽然没人阻拦,但在场的劫匪里还是有人一直用枪指着他,一点也没放松戒备,于是他的步伐放的很慢,表示自己没敌意。
绕开蹲成一片的人质,恰巧,刚刚上来的时候贺霄跟那个大男孩落在最后,所以目前的位置也是在最边缘,他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贺霄身旁,突然感觉小腿侧面被他的膝盖蹭了一下。
心中微愣,脸上却一点异样也没显现出来,他不慌不忙走到饮水机旁,从容地拿出一个杯子,弯腰接水。
慢条斯理地接水把一次性纸杯涮了涮,又翻出一个杯托合到一起,再次弯腰,按下饮水机的开关。
他在争取时间,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也给贺霄整理思路的时间,他明白他肯定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可,怎么说呢?他想干什么?是需要自己配合他做什么事?
短短的十几秒接水的工夫,他表面上目不斜视地看着杯子里的水线,实际上余光都快要学会拐弯了。
他看到,贺霄抱着头的手在脑后向他打手势。
三个手势,反复循环,一直到他的水接满。
一个是“四”,接着是一个“向上”,最后一个……
前两个手势都很好猜,最后的那个是什么?
徐景辛端着水,步伐稳健地慢慢往回走,在路过贺霄身旁时,看到他的姿势有了少许变化——不再像最初那样抱头低垂着脑袋,而是双眼直直看向窗外。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干涸的血凝固在他的脸上,此刻他一动不动,像一尊外漆剥落的雕像。
顺着他的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徐景辛只看到一片湛蓝的天空和对面的六层高楼。
什么也没有……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蹲下给女人喂水喝,脑子里像台高速计算机一样飞快运转。
他突然想到刚刚女人的话——四楼是客房。
这栋楼只有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