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山下攒动的人头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仍然虔诚地想要上山,下山的人跟上山的人发生拥挤推搡,或僵持,或冲突,相互大喊大叫,场面混乱不堪。
转眼间,他们的车子疾驰到达山脚下,看到街道两侧店铺都遭到殃及,满地都是散落的杂物,有踩扁的器皿和食物,有节日用的装饰,有砖块和棍棒,甚至还有焚烧过的痕迹。
当地警方虽然设好路障,但前面仍然到处都是人,有几个人才从山上挤下来,满身脏污,头上身上多少都有伤。
山脚下的人终于意识到不妥,不再继续往上涌,但在警方的疏散下却仍然不肯离开,有的甚至爬到房顶和树上看热闹。
徐景辛的目光扫过一片破败的临时摊位,上面的货物正在被几个当地地痞洗劫,他没空管这些,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他们找到了停在路边的同伴们,一部分先到的队员已经冲进路障开始准备救人了,附近还停靠着几辆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对于这个落后国家的中等城市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所有能调动的公共资源。
贺霄指了指路边:“往边上停停,一会儿别被波及到。”
徐景辛以为他害怕,就安慰:“不至于。”
但还是下意识把车子往边上靠了靠。
“待会儿你跟紧我!”徐景辛把车子熄火,朝后座伸手。
后座上的颜阳州默契地把防暴服递到他手里,率先跳下车。
趁他套护具的工夫,贺霄开门下车。
下车前,他随手抽走中控台上的车钥匙和对讲机,关上车门后直接按下锁车键。
“咔嚓”,车子落锁的声音异常刺耳,紧接着,车窗被车钥匙降下一条三指宽的缝。
徐景辛套护具的动作停住,用力拍了下车窗:“贺霄,你干什么!”
就见贺霄把车钥匙揣进口袋:“老实在车里待着,省得碰到你的腿。”
徐景辛当场气炸,顾不得维持队长形象:“造反了你,小混蛋!赶紧给我打开!”
贺霄却背对着他挥挥手,扬长而去。
见此情景,颜阳州和刚走过来沟通情况的姜余同时张大了嘴巴。
颜阳州是一脸不可思议,而姜余嘴巴慢慢咧成笑的形状,继而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牛逼!这哥们……哈哈哈哈——很有安全意识啊,还给队长留了条缝儿透气儿,哈哈哈哈哈哈!爱了!”
颜阳州哭笑不得地看着车里困兽一样的徐景辛,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那我们走了啊,徐队,你留守吧。”他把徐队长被关车里这件事说得相当委婉,“可别砸玻璃啊,挺贵的!”
徐景辛拍打着车窗,喊住匆匆就要离开的两人:“阳州,阳州,你看着他,别让他乱来!”
“能怎么乱来啊?他又不会去抢商店,无非就是救人呗!”颜阳州笑着安慰,“放心吧啊,我看这小伙子还行!”
说着,他朝徐景辛挥挥手,跟姜余一起跑向警戒线内。
徐景辛目送贺霄套着黑色防暴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海里,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小混蛋!
颜阳州停在警戒线内跟当地警方总指挥进行了简单沟通,圈定了一片主要疏散区域,通过对讲机分配任务。
队员们很快就被慌乱的人群冲散了。
越往里走,越像是地狱,不断有伤员被当地警方抬过来,到处都是血迹和呕吐物。
再然后,满满的都是人,往日空旷的山上此刻像是密集的蜂巢。
人群在朝山下跑,而他们必须逆行。
他们在人海里拼命朝前挤,寻找倒地的人,替他们挡开掠过他们身边的人流,让他们能从地上站起来。
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就是站起来。
没头苍蝇一样的人潮根本无法控制,近乎于疯狂的人类对外界干扰压根充耳不闻,没人能在死亡的威胁前保持理智,生怕跑慢一步就被身后无数同类组成的机器碾压过去。
他们踩过同胞的躯体,冲开挡住他们的一切,哪怕前面是妇女、老人、孩子……
小蒙混在人群中指挥人群朝空旷的野地里跑,他看不到身穿明艳红色救援服的队友,明白自己落了单,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眼疾手快地从人缝里捞起一个差点摔倒的少年,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大吼:“跟住前面的人,保持一定距离!”
一般踩踏事故发生的时候,更多的人是死于人群互相推搡挤压造成的窒息,甚至于更密闭的空间里,有人一直到死都被人流裹挟着,保持直立状态一直到最后。
那少年没听懂小蒙的普通话,但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跟上队伍的同时回头感激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