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盐水被挤成细细的水流,打湿徐景辛的睫毛,又顺着眼角滑到耳根,颤巍巍地挂在耳垂上。
贺霄顺手拨了一下圆润的耳垂,抹掉水珠。
徐景辛浑身僵住,差点直接从地上跳起来,却因为眼睛里的酸涩感不敢动弹。
两个人离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徐景辛的睫毛微微颤动,透露着不安。
贺霄屏住呼吸,一边冲洗,一边快速在他脸上打量了一遍。
他的目光从两道鸦羽缓缓下滑,经过挺翘圆润的鼻尖,落在他拥有健康浅淡色泽的唇上。
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硬邦邦的,可能是干裂了,舔了一嘴土。
洗完后,徐景辛的眼睛还是红的,但据贺霄观察,确实好像没什么要紧。
“带眼药了吗?我给你上一点,省得感染!”
徐景辛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可以大意,就从内侧口袋掏出一小瓶眼药,让贺霄帮他滴。
后面的柳元和姜余等人拿着工具跑过来,看了眼被顾小安按在地上的男人,又看到队长的脑袋被贺霄按在大腿上,总感觉画面有点诡异。
“怎么了这是?”
药水吸收,徐景辛用力眨了眨眼,这会儿才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顾小安那边的情况:“干什么呢,把人放开!”
顾小安无辜地看看徐景辛,又看看贺霄。
他也挺生气的,但是……
鉴于长久以来对队长的惯性服从,他还是慢吞吞从男人的身上站起来,在贺霄冰冷目光的瞪视下把手背到身后,活像一名挨训的小学生。
而那个男人连滚带爬地跑到同伴身边,连句怨言都没有,一排人坐到地上安静如鸡,让徐景辛第一次实打实地感受到——拳头才是硬道理。
他环视自己的队员们一圈,皱眉:“都没事干是吗?还不赶紧救人!”
一脸懵的姜余后背猛然挺起,朝柳元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各自带着一组队员开始按照小蒙给好的标记考虑挖掘方案。
小蒙带队的侦检组继续向前,贺霄却不肯走。
这些当地人太粗蛮了,欺软怕硬的厉害,经过刚才的事,他非要陪在徐景辛身边才放心。
俩人就这事争了半天,收获好几道古怪目光,徐景辛只好把人拉到一边,换了怀柔政策:“都已经分好组了,而且现在颜副队不在,队里只有你跟柳元会讲当地话,你不跟小蒙去,谁去?”
贺霄:“让柳元去!”
徐景辛:“柳元还要带队营救呢,他破拆很厉害,你行?”
贺霄:“……”
打人他行,出力他也行,玩木棍叠叠乐,他不行。
尬了几秒,在徐景辛略带揶揄的目光里,他恼羞成怒:“你不是队长吗?不是指挥员吗?你跑现场来干什么?回基地去坐阵啊?”
他的态度看起来很凶,但却分明带着强烈的无力感,徐景辛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哄任性发脾气的小孩儿似的:“去吧!”
贺霄抿住嘴唇,组织了半天语言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走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附近的当地人停在路上看着救援队的一举一动,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冲突,他们的目光并不友善。
他们看到有救援队员小心翼翼踩上倒塌的墙壁,用液压钳剪断钢筋,在用蛇眼探测仪确认完废墟下面的情况后,开始抬第一块石板。
徐景辛在本子上做了个登记,就跑过去帮忙,半小时后,第一名受困者被从废墟底下救出来。
这个年轻人状况还好,就是有点脱水,一个胖胖的老太太跑到担架边上,表情急切,像是在询问儿子的情况。
年轻人说不出什么话,也没力气动,眼泪把脸颊上的灰尘冲出两道裂痕。
徐景辛给了老太太一瓶水,一边说英文,一边用手比划着,叮嘱她少量给水,帮伤员润嘴唇和口腔。
等老太太似懂非懂地点头后,他冲刚刚那个起过冲突的壮实男人招招手。
男人眼神晃了晃,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眼睛里隐含着少许羞愧,更多的是怯意。
徐景辛指指地上的担架,又指指神庙方向,然后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拜托他了。
肢体语言果然是世界通用语言,男人居然奇迹般地“听”懂了,他不放心地看了眼废墟,他的妻子还在下面没被救出来。
徐景辛拍拍自己的胸膛,目光坚定而可靠。
男人一咬牙,用力点了下头,转身冲自己的朋友们招手,几个人就一起抬着担架去神庙,老太太对徐景辛又是鞠躬又是念叨叨地感谢,陪着担架一起走了。
这栋楼原本有三层,木质结构居多,因此除了两名死者之外,被埋在下面的人受伤都不算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