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半夜,她黑着灯趴进沙发,整张脸完全埋进坐垫。时间悄声漫步,不知不觉从半夜来到了深夜。除了嗓子,胃也开始疼,她终于起身,吃了几片药。
年轻时吃冰、游冬泳,工作后黑白颠倒,睡眠极少,要针灸,要吃中药。明知这副身子已经不适合大量的咖啡和酒,却不戒断。导致还没三十一身毛病。
她手撑在吧台缓了缓,走到音响前,连接蓝牙,设置随机播放后返回沙发。
吉他前奏一出,她站住了。
“……
想要问你
信不信我的爱
不是谁都能保护你
因为爱
如果你问
信不信有真爱
我只能说
试试看
我的爱
……”
这首歌……
竟是这一首歌。
她想他了,猝不及防地想。
*
游风开完会天已微亮,秘书通知司机去酒店,被他打断。他说他要回东海岸,就是涂州靠海岸的富人区。
随着涂州海岸房房价大涨,虽说是八年前的楼盘,也水涨船高,前年开始有价无市。说到底还是靠海岸却远离港口,并不吵人,而且有富人区作为噱头。
夏灯在涂州不止那一套房,哪一套都比那八十平米大,但她还是选择住那里。
游风知道那是因为她喜欢海浪的声音。
他点开百合微信,聊天停在上次约炮。
她微信名叫fz5gl。
游风当时被这个微信添加好友,几乎是第一时间解码,这不就是负重五公里?
他那时便不禁想,就这个希望他认出来又怕他认不出来的小蠢货行径,到底是怎么说出她要专注事业这种话的?
负重五公里,这是夏灯的表白。
当年他们两个是先在一起,后谈恋爱。全仰仗他锲而不舍,终于坐稳她男朋友这个身份。
两人心意相通前,她还不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感情,别人问她喜不喜欢他,她否认,说不。
为了可信度高,她甚至不知死活地说她要喜欢他就负重五公里。
人人知晓她贫血跑不了步,一时间铺天盖地的辱骂砸向她,说她下这种赌咒就是完全不喜欢他,纯粹玩弄,再让喜欢他的女生嫉妒。
还有骂声针对他,说他是舔狗。
他根本不在意,她却不行,买了一套超重训练装,挑了一天中人最多的傍晚时刻,在她学校操场跑得脸白气喘、浑身发抖。
他找到她时,她双腿打颤,勉强能站住。
他骂她,竟在意那些恶意。
她说她在对他表白。
他那时不争气,又触动又心疼,回家翻箱倒柜把初中为她赢的长跑奖杯找出来,作为她负重的奖励送给她。
奖杯底座有他初中时就找人刻的一句——我因夏灯而存在。
她欢欣雀跃,还买了水晶盒子,把它保存起来。
迁回思绪,游风把脸转向窗外。
呵。
有什么用?
不还是用一句她还年轻她要创造巨大价值的蠢话把他甩了?
这一创造,就是八年。
他越想越不甘,还给她台阶下?给什么?现在的夏灯哪里有八年前的夏灯讨人喜欢!
想要台阶?没有!
怒火升起时司机把车停在楼下。
司机从后视镜窥到他眸底凶光,没敢提醒。但他不是一个会被情绪支配的人,并未耽误双方时间,很快便下了车。
电梯时间稍显得漫长,他左手抄在西裤口袋,右手习惯性翻阅BBC国际新闻频道。
电梯抵达,他抬起头,还没迈出半步,被人扑了满怀、双手死死环住胸膛。
他歪头垂眸,问道:“干什么?”
夏灯仰起脸来,眼眶微润,声音颤抖:“我太奶奶,死了。”
“你太奶奶不是在你还上五年级时就死了?”
“我……梦到了。对不起,我有点怕,我等一下就好。”夏灯汗津津的,身子潮热,甚至发起抖来,像是真被噩梦惊醒。
他正要拉开她、摸她额头,谭一一睡眼惺忪地走到跟前,奶里奶气地说:“姐姐你运动完没啊?都在走廊跑仨小时了,天都要亮了。而且从你家门口到电梯才几步路啊,真能运动开吗?要不我让我哥给你买个跑步机吧。”
“……”
夏灯身子一僵,哑口无言。
游风保持着俯身寻她眼睛的姿势:“我给你买个?”
夏灯扭头就走,也不抖了。
游风看着她匆忙离去,房门砰地关上,眉眼渐生笑意。
长本事了。
他要收回不久前说八年后的夏灯不讨人喜欢这话。
第九章
关上房门,夏灯站在入户处,强烈心跳作为背景,让这个清晨除了海浪声还有浪漫掺杂其中。
浪漫,对她来说已经是远古时期的形容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