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知县见齐鸢一觉睡到午时才醒,内心又气又恼又叹。气得是今天江苏提学桂兆麟突然在龙门落锁前按临县试大堂,如今就坐在他的旁边。洪知县虽然没问,却也知道桂提学是为了齐鸢来的。
那日在玲珑山馆上,桂提学对齐鸢“何也”的下文念念不忘,原本前天就该离开扬州苏州的,最后犹犹豫豫地拖延到现在,想也知道是想等着看齐鸢的县试答卷,想看这个小儒童还能做出什么文章。
可是如今大宗师就在这,齐鸢却好,往那一趴呼呼大睡,就差打个呼噜了!自己这个做知县的颜面何存?
原本对齐鸢有所改观的洪知县,现在不由再次质疑起来,前两次时,齐鸢所展露的真的是他自己的本事吗?莫不是褚若贞代笔的吧?
他心里犹疑,抬头看何进已经誊写完毕,不由转怒为喜,忙低声对旁边的桂提学道:“大宗师,这位是本县神童,制艺高手。”
桂兆麟是为了齐鸢来的,此时一听除了齐鸢外还有神童,不禁也是一喜,心道江都县怎么这么好风水了,点点头道:“那就先看看吧。”
何进捧着卷子答纸昂首迈步来到大堂,向两位大人行礼。
齐鸢那边却才忙着将考篮里的笔墨砚台拿出来,凑巧看到里面有几块姜饼,大约是原身爱吃的,薄薄的姜片裹着糖霜,连忙挑出来先吃了,找巡场的衙役要了热水,一顿连吃带喝,这才开始往砚台滴了点水,一边慢条斯理的捏着玄玉墨磨墨,一边看考题。
县试只需考两篇八股。
第一篇的题目是“生财有大道”。
这是个大题了,原句是:“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齐鸢看毕,目光径直越过银霜准备的两支新笔,抬手拿起了小纨绔去年用过的那支。
何进已经将试卷呈了上去,洪知县似乎十分满意,连连点头。齐鸢抬眼看见,想起入场前那一出,不由淡淡一笑。
如今自己用纨绔之笔,对上清高贫士,二人各论生财之道,这次倒要好好看看,谁的才是大道?
他抬笔饱蘸墨汁,也不打腹稿,连草稿纸都撇去一旁,毫不犹豫地直接在卷纸上提笔就写。
桂提学一直暗中留意齐鸢的动向,看到他醒过来后不由松了口气,等看到他瞅一眼题目提笔就写,那口气不由又提了起来。
考卷可是不准涂改污染的!若有涂改、添注、错字别字等问题,很可能直接黜落。这齐鸢好大的胆!
心里担忧着,又好奇他在写什么,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过去看看。
这厢正琢磨着,旁边的洪知县已经笑逐颜开地将何进的卷子推了过来,道:“老大人请看,依下官看,今年本县案首非何进莫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廪保的内容“孩童有身家不清,匿三年丧冒考……违功令者,亦惟廪保是问”,是参考《清稗类钞·考试类》
[2]齐鸢在家排行老二,取字“伯修”是作者之前脑袋晕掉了。
不过昨天查了查,古代人也有用“伯X”做字,但在家中排行老二老三的例子,看来“伯”不一定都用来代表齿序。例:
凌云翰,国子生,字伯远,行二;
孙沔,字伯清,行三;
王铉,字伯举,行二;
王振……国子生,字伯宣,行三
第26章 可惜可惜
本次县试的两个题目, 一题是“生财有大道”,另一题是“野人也”。
桂提学见洪知县极为赞赏首份墨卷, 又见何进眉目端正, 仪态傲然,不由先点了点头——自古以来,殿试都格外重视长相, 因此每位大宗师遇到自己治下有文采斐然的子弟, 少不得都要看看模样如何,倒不求这些人多风流俊秀, 但至少五官端正。
何进的长相十分周正, 虽衣着寒酸, 但没有瑟缩之态。桂提学对他的印象不错, 低头再看眼前答纸, 忍不住先在心中暗暗点头:“这字不错!”
何进的一笔小楷虽然少些韵致,但端正庄严,在生童之中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再看内容, 破题是“王者足国之道,自其所以裕民者得之也。”
原文的意思是生财之道是生产的人多, 耗用的人少;管理的人勤快,使用的人适度;这样,财富就会长久地保持充足了。何进以“恒足”“裕民”为切入点,十分周密。
桂提学暗暗点头,又往下看:“ 夫天下未尝无财也……”
何进虽自负了得, 但看桂提学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卷子,内心也是十分紧张, 忍不住反复回想, 刚刚誊写没出问题吧?应当没有错字吧?点断好像也都妥当了?
他虽然都在草稿上写了两三遍, 最后也是极为仔细地一字一句小心抄上去的。但到底稍微急切了点,因今日桂提学竟然按临县试大堂,何进内心不免有些急切,一心想要首个交卷,让大宗师记住自己。